过后花园、经过长廊回阁,又过了一道宝瓶门,回了他自己的乘风院。乘风院地处侯府后院最好的地段,院大而阔,地砖缝齐整洁,廊檐下挂着照路的琉璃铜灯,院中角落处点着驱虫的熏香,所以少蚊虫,皎洁的明月映在空中,将云层渲染出一片清凌凌的润光,照着大奉的七月。好时节,好光景,但根本入不了此刻的李霆云的眼。因着今日动了不少怒气,所以他谁都不想见,可偏生,他一回了院里,前脚刚迈进来,后脚庄二姑娘便翩翩寻来,昂着一张清汤寡水的面,欣喜的与他道:“夫君在宴上怕是也没吃好吧?屋里备好酒菜了,夫君用后好歇息。”李霆云听了这话便觉得不顺心气。
回去歇息,歇息歇息歇息,还能歇什么?就说些没用的车牯辘话,干那档子事儿!人长得不行就算了,干了那么多回也不怀,下面一个通房都容不下,处处让他不顺当,还能有点什么用!
李霆云更烦了!
自从庄二姑娘进侯府以后,他院儿里那些伺候过他的女人就都被庄二姑娘寻了各种缘由打发出去了,甚至他院儿里原先那些水灵鲜嫩的丫鬟都被各种理由支派走,只给他留了几个四十来岁、松松垮垮的嬷嬷伺候,他本就是纵情声色之人,以前美婢轮着睡,现在只能睡一个,他如何能痛快的了?
平日里他气儿没那么冲,只是对自己这个正妻早就堆了不满,后又在宴会上跟裴琨玉积了恼,现下又被李挽月气了一遭,全都叠加在一起,所以就没给这位世子妃什么好脸色,只道:“我还有公务,不吃了。”说完,李霆云甩下面色僵硬的世子妃,扭脸走了。这位刚嫁过来没一个月的庄世子妃茫然的立在原地,似是不懂为什么她的夫君会这样对她,只愣愣的瞧着李霆云出院。
一旁的丫鬟忙搀扶她回院中,低声哄她:“世子妃莫急,世子这火儿定然不是冲着您的,奴婢方才去主母的院儿里逛了一圈,听了点消息。”
庄世子妃就被这么哄回院儿里,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原是她那小姑在京中参宫宴时落了水了,丢了大人。她这辈子都没参加过宫宴,心下也生了几分怜惜,本打算第二日去瞧瞧她小姑,但半夜却得来了消息,她那夫君在花楼饮酒做乐,豪掷千金,一夜给三个清倌人口口赎身,甚至带回了侯府,要直接纳三个妾来!庄世子妃大半夜被唤醒,听闻此事,被气的直掉眼泪,连夜扑到婆婆门前去哭。
谁家的夫君成婚一月不到就去纳三门妾的?还是从花楼那种脏地方出来的妾!这日后能消停的了吗?可怜的侯夫人,前脚才将自己拿不听话的女儿送到山中静养,后脚又要去处理自己儿子的风流债。当时正是丑时,侯府这头闹得厉害,满府都不得消停,月亮藏在云后,悄悄地瞧了一会儿,觉得这户人家实在是闹腾,便将月光落得更远处,去瞧些旁的寂静处。正瞧见裴府。
入了夜的裴府静的像是一幅画,松声风吟,绿葳玉蕤,一缕月光从开着的外门间落进来,正落到外间的茶案上。
外间未曾点灯,只有净月浮光照着这杯茶,将清澈的茶水照出粼粼的碎色,月光落下,扭折光影,使杯中绿茶模糊不清。
裴琨玉就坐在茶案旁,静静地坐着。
他身处的地方落不到月光,正是一片昏暗的折角处,他坐在那儿,身上还穿着那一套绯色宫装,似是从宫宴上回来后便未曾换过,他一贯挺直了的脊背像是被抽掉了,人坐在案后,竟是垂首颓肩,一张面隐在暗处,看不分明。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
出去打探消息的私兵行到门外,先出声道“属下有事禀报",随后在外听了半响,听见里面传来茶盖轻敲桌面两声后,才敢进门来一一他们主子今日心心绪烦躁,吩咐他们连夜去打探那位太平公主的消息,他们只能一路飞鸽传书回清河。
每当主子烦躁的时候,便不爱说话,若有什么吩咐,便拿茶盖、手骨、折扇敲敲东西,就敲两声,门外的人就得自己提着耳朵听着,听了动静赶忙进来,莫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惹主子生气。
私兵进门来后脑袋都不敢抬,先跪到了地上,然后膝行三步,垂头抬手道:“启禀二公子,属下此行,查到了些东西,关于那位太平公主,据说是全贵公公在清河金河府寻到的人,这位公主以前在一家绣坊做绣娘,最开始,属下们打探的时候,她们都说太平公主自小就在这绣坊生活,说是待了十几年,是这绣坊老板娘的远房亲戚,但属下们动了些手段后,她们又改了词,说是这太平公主来此不过一旬有余,来了没多久便被一群人打上门来,直接带走了,且,这太平公主似是面上有疾,出行一直戴着面纱,从不曾被人窥探真容。”
顿了顿,那私兵又道:“至于东厂那边,属下无能,未曾打探到任何消息,只知道这群太监找到了太平公主后,一路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且从不允公主与人近身交谈,公主入宫后,身边也没什么旁的人跟着伺候。”私兵说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等吩咐。但坐在茶案旁的主子久久没有言语。
跪在地上的私兵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地面上转。裴府的地板并非是常人家里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