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今是吴王柱十年四月夏初。
这一点,穆毅早已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
但是,吴国?梁国?南唐国?东川国?西川国?甚至还有遥远北方的北凉和韩国?
这其中有几个国名,他穆毅倒是知道,但东川国、西川国是个什么鬼?
前世历史书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而吴国、南唐国和韩国放在一起,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自己所身处的到底是春秋,是战国,还是五代十国?
更让穆毅感觉似是而非的是,据继承了阿爹公士爵位,之后又在战场上以斩首两人升为上造爵位的伯兄所言,如今吴国所行的乃是“二十军功爵制度”。
穆毅细问之后,发现所谓的吴国“二十军功爵制度”,几乎与前世历史上战国时期秦国所行的“二十军功爵制度”相差无几。
可细数历史,前世又有哪个吴国是曾用过秦国“二十军功爵制度”的?
由此,穆毅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自己如今的情况并非只是穿越了时间,甚至就连地域和世界也与前世迥然而异。
唯一与前世相似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了那些似是而非的人文和制度了。
当穆毅判断出这些之后,想到自己可能的未来,他便不寒而栗。
此身如今所处的吴国,几乎全民皆兵,年年皆战。
阿爹七年前,战死沙场,伯兄更是前年在伐梁的遭遇战中,差点也步了后尘。
虽然最终人是侥幸活了下来,但却也留下了终生残疾,如今就连下地干活都艰难。
“我也会像阿爹那样战死沙场,又或者是像伯兄那般侥幸致残而归?”
瓢泼的大雨虽然浇灭了夏日的酷暑,但却丝毫浇灭不了穆毅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烦闷。
如何才能避免自己日后悲惨的命运?
穆毅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何在……
大雨之中,芦穄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近在咫尺。
穆毅家在里中是标准的公士宅基地,宅外的空地丝毫没有浪费,种着二十来株桑树。
此时正值夏初,桑叶宽大繁茂,期间点缀着密密麻麻的桑葚,不少已经发黑成熟。因此也成了如今弟弟豚,还有那一对侄儿侄女的的天下,他会每天带着两个小屁孩来转悠三四次,把所有枝头地上成熟的桑葚都捡走,可不能便宜了斑鸠和邻居。
红得发黑的葚子酸甜可口,是里民们难得的零食。
若遇上荒年,甚至也是一家人充饥的指望。
按照吴国“二十军功爵制度”的规定,伯兄前年就已升为上造,按理应当宅地两处(士伍为1处,公士为15处),但却因为家中有寡母、两个年幼的弟弟,以及一双儿女需要供养,实在拿不出一点余钱在里中新划给的宅基地上重建新宅,因此便索性将赏赐折成了钱粮以补贴家用。虽然穆黑也因此失去了与上造爵位相匹配的宅基地,但却也让日渐艰难的日子终于暂时缓过了一口气。
继承自祖父手上的老宅和穆毅前世的农村家庭很像,一宅二内,分前后院。
推门进入前院,首先就是一处狗窝,不过自从数年前,那条穆毅小时候从邻家抱来的小黑狗寿终正寝之后,家中便没有再养一条。
用阿母的话说,人都吃不饱,哪里还有余粮来养犬。
穆毅看到荒废了许久的狗窝,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了春秋时管子曾说过的一句话:“以前无狗后无彘者为庸。”如今他家后院的猪圈也早已空出来许久,当真是穷得叮当响!
堂堂上造爵位,一家人却活的也就比那些隶臣妾好上些,甚至就连里中的普通士伍人家也是有所不如。吴国年年皆战,人人皆战,每年战死者不知凡几,如穆毅家中情况者,绝对不在少数,穆毅很是好奇,他们难道也都是过的如此艰难?
原身的记忆中,自从阿爹战死之后,家中伯兄虽然勉力操持,但却是每况愈下。到了他魂穿之前,家中甚至就连给他买一剂退烧发汗药的钱都凑不齐,硬是在家生生熬了三天。结果,如今的穆毅却成了异世而来的穆毅。
阿母穆李氏早已在宅内的屋檐下翘首以盼多时,眼见有人推门而入,顾不得外面雨大,便赶紧迎了上去,“可是有淋到雨了?赶紧都进屋擦擦!”
“阿母快快进屋,丘嫂和豚送的及时,我们没有被大雨淋到。”
穆黑腿脚不便,穆毅赶紧抢先一步,将阿母扶进了屋内。
自从三月前,穆毅因为淋雨得了寒症差点过去之后,赵母这心中便害了病。只要家中有人出门在外,若是遇到大雨,心中必定会惴惴不安。
见兄弟二人皆是一身蓑衣,并无不妥之处,赵母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待到众人入屋,解下被雨水沾湿的蓑衣,坐定之后,赵母才突然想起了一事,“早间你们兄弟两出门之后,里正就来了,说是阿毅如今已经年满十七,该傅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