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不请自来,向庭院中走去。
铁锯摩擦木料的细微声响自廊下传来,萧姜坐在竹席上,手中摆弄着一些她不认识的雕具。
今日太阳足,萧姜能借着光线,模模糊糊看清一些,便没带绸带。
可光线伤眼,他眼眶已微微泛红。
“四殿下安好,臣女给殿下请安了。”
郑明珠少见的言语恭顺,可她阔步上前,坐在廊椅上,居高临下打量萧姜,无半分敬意。
“郑姑娘。”萧姜转着手中锯刀,抬眼向着声源,“有话,不妨直言。”
“我不想去蜀中,殿下聪慧,不若替我出个主意?”
郑明珠知道,此次萧姜若有办法,不会吝啬说出来。如果她真嫁去蜀中,郑兰便成了板上钉钉的皇后,哪还有萧姜运作的份。
萧姜并未回答,反而是轻笑着问:“郑姑娘为何不去求助于晋王,晋王既能替你挡箭,还怕阻不了一桩婚事?”
郑明珠不语。
说者未必无心,听者却必然介怀。
“还是说,郑姑娘突然转了心性,不忍行蒙骗之事。”萧姜这话云淡风轻。
郑明珠心头忽地掀起一股怒火,她上前,攥着男子的薄衣领口,一字一顿:“四殿下,这是说我生来不是善人?”
“好,我便告诉你。我郑明珠从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莫说欺骗利用,就算是杀人行凶,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郑明珠也不知自己为何发怒,这话虽对萧姜说出来,但更像是对自己的提醒。
萧姜抬首,半睁凤目。少女前襟那颗珍珠折射着日光,明亮而刺眼。这句话又凶又狠,他很想瞧瞧少女现在的神色。
可是任日光照伤双目,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对着无神而探究的视线,郑明珠手上力道加重,而后猛然将人推开。
萧姜仰倒在竹席上,向旁摸索绸带,蒙住眼睛。
这才对嘛,郑明珠本就是一个,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有时萧姜看着郑明珠,心生厌恶,就好似透着一面镜子剖开自己。
“说吧,你有什么主意?”郑明珠重新坐下询问,自己也在思虑。
“陈王前去蜀中,李家势力也跟随而去。凡事,常胜将军能掌五分权柄,陈王倚仗李家,不能违逆。”萧姜起了个话头。
郑明珠蹙眉。
是呀,接手刺客一案,本就是萧谨华突然之举,李家早去了蜀中一带,自然没那么快知晓长安中的事。
萧谨华立功后向陛下请旨赐婚,是背着李家所为。
自大魏开国以来,巴蜀之地从未有过封王。萧谨华要想在蜀中站稳脚跟,少不得要与当地豪族之女通婚。李家若知晓此事,不会容忍萧谨华因一时之兴娶郑家女。
郑明珠豁然开朗,和颜悦色:“四殿下果真聪敏,此番多谢了。”
话罢,她便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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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仪殿中宫娥黄门极少,远不是皇子宫宇中那番兴融喧闹模样。不过几个伺候起居的小黄门,在宫殿大面上穿梭,少言寡语寂寂无声。
殿内大监煎药而归,疾步向着晋王的寝居去,生怕冷风吹散了药性。他是从前在卫夫人身边伺候的,卫夫人故去,自然便跟着晋王萧玉殊。
“殿下,该用药了。”大监放下药碗。
萧玉殊并未按着太医令嘱托,在卧榻上好生休养。而是在寝居内室另辟出的书阁里,誊抄一些经文。
“殿下,如今离夫人的阴寿还有好些时日,何必辛苦带着手臂伤操劳。夫人泉下有知,亦会怪罪老奴照顾不周。”
“无妨,不过几卷。”萧玉殊没放下笔。
“殿下,莫怪老奴多嘴。您何必冒着危险为郑大姑娘挡箭。”大监看着萧玉殊的伤口,摇摇头。
“就算是局势不可逆转,殿下被推上储君之位,不得已要娶郑家的女子。那位二姑娘,不是更得殿下的心吗?”
大监也心觉古怪,两月前,萧玉殊和郑明珠二人间,说是点头之交也算抬举。
萧玉殊笔尖微顿,浓墨糊住经文,即将誊写完的这一篇,废了。
“……大监多心了。当日,无论是谁,我都会相救。”
大监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萧玉殊重新拿出一张绢纸,几句经文落笔,心头却涌起一阵烦躁之意。
晨起听闻,郑明珠在文星殿内哭闹,想必是不愿意嫁去蜀中的。
她一向以未来中宫自诩,自然不想答允萧谨华。
萧玉殊搁下笔,起身站在小书阁角落的白玉菩萨塑像前。
陛下膝下还有一幼子,为赵采女所出。郑家若想择个更听话的皇帝,幼弟比他更合适。长安城中形势多变,他自己走在刀尖上。可郑明珠却偏偏要往这火堆里扑。
去蜀中便能远离长安的这些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