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后院,有水榭。晚风来及,阿妍独自伫立于水榭上。此际,湖面莲叶田田,湖内红鲤穿梭,尾巴溅开晶亮的水花,碧水白石,相映成趣。
阿妍将手中的鱼食一点一点投了进去。
“小姐,老爷唤你去书房。”
走来的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青裙白袄,少女发式,脸蛋圆圆,眉目弯弯,滴溜溜的眼珠子透着俏皮与伶俐。她叫可心,是温衡那个奴性色彩颇重的随从杨成的女儿,因为身份清白,兼之拳脚功夫不错,便被温衡看中了当阿妍的贴身侍女。
阿妍点了点头,搁下鱼食,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温衡笑眯眯地将一架瑶琴搁到了阿妍面前。
阿妍眨眨眼,纯良地望着她爹。
温衡笑得和蔼可亲:“妍儿啊,从前让你受苦了,现今爹爹断然不会委屈你。为父听五皇子提及你颇好琴艺,遂请了蔡大家来,明日即可授你琴艺了。”
阿妍默。北辰烨又阴她。从前她是膈应北辰烨他们来着,然而爹爹只有一个,她实在是不忍心毒害温衡。阿妍正色道:“爹爹,传言不可尽信,女儿还是浇浇花喂喂鱼来的自在。”
阿妍的身份水涨船高,她在其位谋其事,正努力培养自己的闺秀气质。
“自在要得,学琴也不必丢。妍儿完全可以两不误嘛!”温衡是自豪的,一副“我早就看出我闺女聪慧了”的得意神情。
阿妍满头黑线:“爹爹,我很笨的。尤其是不通琴艺,即便是蔡大家来教习也不见得有所得。”
“我温衡的女儿岂有学不会的道理?如若不成爹爹亲自教你!”温衡是自信的,一副“别谦虚了我相信你”的嘚瑟神情。
阿妍:“……”
她觉得她爹也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儒雅低调。
阿妍垂头丧气:“主要是女儿怕给爹爹丢脸,徒增笑柄……”
温衡闻言眯着眼笑了,一瞬间活似一只修行了前年的老狐狸:“现今世上敢明摆着嘲笑咱父女的人没几个了,至于暗地里的,妍儿与爹爹都不去理会便是。”
阿妍无言以对。
能在官场上历尽沉浮终位极人臣的,心理素质,或者说是脸皮厚度,皆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温衡又笑眯眯地补充:“中秋皇上将在宫中设宴,三品以上官员将携家眷出席,到时候妍儿说不准还得上去露两手。”
哗——
阿妍差点咬着自己舌头,这么惊悚的事情她爹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低眉顺眼缩倒温衡身后,殷勤地给他捶背捏肩,软软道:“爹爹,女儿可不可以不出席呀?”
温衡眯着眼神态陶然:“若是往常倒也可以,只是这回陛下特意提起你了,不去是万万不可的。”
这就是作为“帝京红人”的悲哀。
无力的妍姑娘殷勤也不献了,萎靡不振的歪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觉得人红是非多,前途甚渺茫。
她爹歇着眼看她:“怎么了?”
阿妍幽幽道:“女儿忧愁。”
温衡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他缓步踱至阿妍跟前,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阿妍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眼中沉淀的是满满的慈爱,仿佛是涨潮时的碧水,将要溢出。
他说:“妍儿,别怕,一切有爹在。”
此时,他是一位父亲,一位关怀自己女儿的父亲。
阿妍抿了抿唇,而后向温衡展颜一笑。
前方的路,风刀霜剑,险象环生,有些人避无可避,有些事躲无可躲,但最起码,在这一刻,阿妍和温衡之间有温情。
出了书房,阿妍让厨房烧了一锅肉端进房间,然后一边吃肉一边思索宴会相关事宜,满目萧索。当红烧肉见底时,阿妍亦是思索停当,左右是面皮不保,但温衡好歹名声清嘉半辈子了,她这般急吼吼将他面皮子扯下似乎太过凶猛,还是来的缓些好,也给众人一个接受的过程。
于是,阿妍开始练琴。
阿妍这决心一下可是不得了的,她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对着瑶琴便是稀里哗啦狂练三天,最后蔡大家都被她弹得哭着奔走了,阿妍也被她自己这种难能可贵的精神感动了。
这日,她爹悄悄地将脑袋探进门框,形容鬼祟。温衡笑眯眯地说道:“妍儿,还弹着琴呢?”
阿妍头也未抬,应了句:“嗯。”
温衡干咳两声,道:“妍儿刻苦练琴委实令为父欣慰,然亦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近日朝中事事务繁忙,爹爹正欲前去宫中与陛下议事,晚间再回来。”
“又要出去?”近日来温衡忙得很,事事要外出,件件要离府。阿妍闻言不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温衡正形迹可疑地将手从耳朵上取下。
“啪——”琴弦断了一根。
阿妍抬起头来,朝温衡笑得温软:“爹爹,女儿弹得当真这般难以入耳?”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