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方接通的时间并不慢,但是那几秒钟就好像是让纪洲玩了一次蹦极。
“喂!谁啊?”
大嗓门,声音带着老烟枪的沙哑,有着纪洲听不太清楚的口音。
不是纪海。
卫忠侯把手机贴在了纪洲耳边。
“谁啊?怎么不说话?”
在对方骂骂咧咧准备挂断的时候,纪洲才用颤抖的声音开口:“纪海在吗?”
“海子!有人找!”
这人什么也没问,就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对面很嘈杂,像是在大排档的那种感觉,他听到有人说了句什么,拿着电话的这人却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一男的。”
又是被无限放大的杂乱声,纪洲感觉自己都要窒息的时候,才听到了一个有些清亮的声音说——
“哪位?”
卫忠侯看到纪洲抬起手臂捂着眼睛。
大概是一直没听到有回应,能听到对方疑惑的‘嗯’了一声,又态度不错的询问道:“还在吗?”
“……你不是死了吗?”纪洲的声音哑得就好像是哭了,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在透支他的力气,“小兔崽子。”
沉默。
纪洲现在的声音恐怕熟知的人都不一定能听得出来,可是手机的那一面,却好像是猜得到他是谁。纪洲没再说话,对方也并不挂断。
“……哥。”纪海开始的声音还算是平静,但是这就好像是一个引火线,他好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只会一直重复着这一个字,“哥,哥,哥!”
到了最后,他甚至是哭着说出来的这个字。
纪洲以为自己会说很多,比如纪海还活着也没出事,为什么不过来找他?还有那个他老婆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叛逆期抽风的时间都那么长吗?
但是他直到现在也才意识到他究竟是想说什么。
“明天给我滚回来,我在你家这个宾馆。”他犹豫着,最后才补充了一句,“还有钱吗?”
“哥……”纪海握着手机蹲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点了半天才意识到纪洲根本就看不到,“我明天就做飞机回去!”
“你这小破地方还有飞机场?明天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明天还有工作,挂了。”
“嗯嗯嗯嗯嗯!哥!”纪海突然开口又叫了他一声。
“还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想叫叫你。”
“还是那么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人能让纪洲用这种近乎嫌弃的语气对待,恐怕也只剩下了纪海一个。纪海见过他打架叛逆的那段日子,也听过他难听的牢骚抱怨,他所有的不成熟,也只有他弟弟知道。所以在打电话的过程中,他面对着自己弟弟,自然而然的,就带上了曾经的语气态度。
没有让纪海感受到丝毫的生疏感,就好像两人之间横跨了生离死别的五年,都是假相。
纪洲每句话说的就好像是很轻松,只有卫忠侯能看到纪洲捂住双眼的手臂都在颤抖。
“挂了。”他的手臂没放下,这话是给一直帮他举着电话的卫忠侯说的。
卫忠侯把手机放到一边,打了一个哈欠,“困不困?睡觉吧。”
他什么都没问,用完全强迫式的手段把纪洲给塞进被里,手臂就搭在他的腰上。
“闭眼睡觉,塞班那个叽叽喳喳小麻雀不是说明天第一场就拍我的戏份?你要是赶不上他就把你踢出去。”卫忠侯的声音贴在纪洲耳边有点儿懒洋洋的,说困,其实他并不困,但是也只有这个借口能别让纪洲胡思乱想。
明明找到弟弟这是件好事,但是纪洲的模样看着就好像是要哭了。卫忠侯自己是从来没有失而复得的感受,很多时候,他失去的都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他没办法安慰,只能把话题转到了拍戏这方面。
连他自己都觉得傻到蹩脚。
纪洲放下手臂,轻轻握着卫忠侯的手腕,声音中还带着沙哑:“我还要抱紧你大腿,怎么舍得被踢出去?”
卫忠侯的手顺势向上捂住他的眼睛,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并没有湿润的感觉。
“我没事。”纪洲的声音中终于带了一点儿惯常的笑意,“反正见纪海也并不用急,知道他的老巢在哪也不用担心他再跑。”
“放心。”卫忠侯这下说话是真的有点儿含含糊糊,“他再敢跑我就把他逮回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敢跑你就打断他的腿。”
“都是一家人。”卫忠侯的额头贴在卫忠侯后颈蹭了蹭,“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一家人。
这三个字就好像是陷在了纪洲的心里,又软又暖的,舒服得让纪洲想哭。
“将军。”他轻轻地开口,卫忠侯的呼吸已经放缓,对于这个称呼只是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纪洲没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