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际,天边刚泛起些许青色,城中大街小巷便响起了吵嚷声。
“不好了!豫军打过来了!”
守备府中,侍卫连滚带爬的敲开了东厢的卧房,气喘吁吁的回道:“将军,不好了!豫军就在城外,正叫嚣着让咱们开门呢!”
床上的梁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拉紧了被子,片刻才反应过来,蓦地坐起身睁大了双眼:“什么?!”
继而踉跄的踩上鞋子,拿起衣服便往外走去。
城墙之上,士兵们麻利的将一只只木桶搬上墙头,副将瞧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神情中尽是紧张。
一刻钟后,梁栋快步踏上城墙:“怎么回事?”
副将连忙指着城外道:“将军,您看。”
柳廷海端坐马上,手中握着一只银剪月牙戟,下颚轻抬,眉目间带着些许傲然之色。
“燕城守将,报上名来!”
听得那似若洪钟般的吼声,梁栋不禁心肝一颤,下意识瞥了一眼城墙之上的火药桶,此时心中才安稳些许。
“守备梁栋,还未请教?”
瞧着城墙之上的梁栋向自己的拱手,出于尊重,柳廷海亦拱手回礼道:“柳廷海。”
听得柳姓,梁栋不禁眸光一顿
,继而又听他道:“元帝无道,天必谴之,梁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带着这城中无数被欺压的百姓另谋出路。”
听罢,梁栋微微侧目,随即回道:“吾皇是非,岂由尔等外人乱道,我梁某无论生死,皆不会做叛国之辈。”
见他态度坚决,柳廷海倒也再懒得出言相劝:“既然如此,阁下就莫怪了。”
说罢,便见他抬手一挥。
梁栋定睛瞧去,还未待看清远处投石器上的东西,便见许多圆球已然往城墙的方向发射过来。
落地间薄囊破裂,里面的水四处飞溅开来,一旁的士兵凑近闻了闻,不禁睁大双眼说道:“是油!”
“什么?!“梁栋侧目看去,再抬眸之时,豫军的火箭已然如骤雨般纷然而下。
轰然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燕城,城墙坍塌的碎石声伴随着士兵凄惨的嘶喊,被掩埋在炙热的火光和血色之中。
此时,城中亦出现十几名手持刀剑之人,为首的那祖站在一旁的酒楼上,瞧着他们直奔城门而去。
“将军!将军!”
副将瞧着身边口鼻中仍汩汩流血的梁栋,神情中满是悲痛,继而握紧佩剑骤然起身,才方转身,便被快步跑
上的豫军探子一刀刺穿胸膛。
灰黑的烟雾中,城门一点点被放下,城墙上的缺口仍旧往下掉落着细碎的石块,豫军未伤一兵一卒,就这般御马走进燕城之中。
柳素随着后方军队来到城中时,不少受伤的燕城守军已经死去。
瞧着那些四肢残缺的尸体,她不禁打了个颤栗,一阵不适感顿时从胃里翻涌上来。
楚青河从怀中取出瓷瓶,拉过她的手,将里面的青糖倒在她掌中,语气中似带着些许劝慰:“没有死亡,就没有长久的和平。”
柳素敛眸瞧了瞧手中的糖丸,忽而听得街边响起女孩的哭声。
她循声看去,只见廊檐下,一个身着褴褛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身前那位骨瘦如柴的老乞婆被炸断飞来的旗杆穿透了腹部,早已咽气。
“婆婆……婆婆你醒醒……”
小姑娘用那双长满冻疮的手,一边摇晃着老乞婆的身体,一边抹着眼泪,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惶。
楚青河循着柳素的目光一并瞧去,继而见身边的姑娘走上前,将手里的糖丸递到那女童面前。
“婆婆睡着了,我们不要吵她,跟姐姐走好不好?”
小姑娘一把将她手中的
糖丸打掉,胡乱挥舞的手用力打在了柳素脸上,泣不成声的喊道:“你们这些坏人!还我的婆婆!”
一旁的士兵见状连忙上前将那女童拉开。
楚青河走上前去,垂眸间,恰见一滴泪水落入地上的薄雪之中。
他眸光微顿,不由得凝视着半蹲在面前的姑娘,随即俯身将她扶起。
她面上永远看似冷漠,似乎对什么事都很少在意,可心里却比寻常女子还要柔软。
柳素抬眸间,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悲痛的情绪,方才那滴泪水也仿佛并不是从她眼眶中流出来的一般。
她侧目瞧了一眼,随即启唇轻道:“让我照顾她吧。”
楚青河沉默片刻,却没有应声,半晌才看着那女孩,向士兵吩咐:“送柳公子去馆驿,带上她。”
“是。”士兵俯身应下。
瞧着柳素的身影渐渐走远,沈知行才来到楚青河身边,缓缓说道:“你这个做法不太明智。”
楚青河明白,他的意思是说这女孩性子暴烈,只怕相处不慎会伤了柳素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