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天光,透过层云洒落在偌大的宫殿前。
两三雀儿越过树上繁茂的枝叶,落在檐角上,啄着翅膀下的羽毛。
忽而殿中传出一声怒吼,倏忽间鸟雀纷飞。
“你,你简直,无药可救!”
豫皇负手瞧着跪地的李行,眸子里怒气肆意,几乎扯平了眼角的皱纹。
天未亮时,他便接到宫外传来的消息,说秦王府走水,潜进了几名刺客。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李行他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做这种事。
李行也最了解豫皇的性子,此时最不宜与他争论自己的对错,便只垂眸听着他又道:“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给朕解释解释,秦王府为什么会有刺客!”
面前的少年仍旧沉默不语,豫皇深吸一口气,踱步间抬头望了望棚顶,眸子里尽是无可奈何。
“你现在是拿着朕对你的宠爱当挡箭牌,所以才做什么都有恃无恐是不是?你真以为朕不敢……”
豫皇咬紧牙关,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李行的母亲端妃是前朝相府嫡女,亦是他少时的青梅竹马。
当年与太子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是同一天抬进府里的。
皇后性子呆板,不如她调皮
可爱,他也自然而然的对这位侧妃开始宠爱有加。
没多久,先帝便声称要退位,将皇位传给了他,可实际上仍旧是自己在把持朝政。
他便整日偷闲,与封了端妃的她厮混在一处。
可好景不长,她生下李萱不久后,身子便一天比一天虚弱,御医皆说是失调之症,却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终究丢下这对年幼的兄妹撒手人寰。
这么多年来,他把一切能给的宠爱,都给了他们两个。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还在一天,就一定会护他们周全。
却不想如今,不仅慧灵变得张扬跋扈,心胸狭隘,善怨善妒,就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如此工于心计,一味想着对亲兄弟痛下杀手。
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李行抬起眸子对上豫皇痛心的目光,缓缓开口道:“父皇还记得起母妃的样子吗?”
他声音很平静,没有质问亦没有怨恨,只有些许淡淡的好奇。
豫皇眸光一顿,打量着他的脸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儿臣记得父皇说过,您最喜欢看她笑了,浅浅的梨涡隽在脸上,眸子里满是对您的仰慕和好奇。”
说着,只见他淡淡扯了扯唇角,一字一句又道:“
您既然那么喜欢她,后来,却怎么宁愿相信别的娘娘,也不愿相信她?”
他的话让豫皇胸口一震,似有无数回忆骤然涌上心头。
李行话中那位‘别的娘娘’便是李彻的母亲,倪皇贵妃。
那一年端妃刚生下慧灵不久,在她宫中举办的满月宴上,倪楚月因食了端妃特意为她准备的梅子汤而小产,失了她腹中的孩子。
从那以后,便再也不能生育。
“任凭母妃如何解释,父皇却也听不进半句,心里只有那位皇贵妃娘娘的安危。您还将母妃禁足在宫中,致使她郁结难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豫皇看着他那双与端妃相似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那时想要的,只是您一句原谅,即便她什么也没做错,也想听您说一句,您不怪她了。那个时候,您在哪里?”
殿中沉寂许久,李行唇角间扬起一丝苦涩,继续说道:“儿臣知道,父皇什么都敢,便是想杀儿臣,也不过一句话罢了。您当年选择不相信母妃,如今亦可以选择不相信儿臣。儿臣,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许久,豫皇缓缓退了两步,面容似乎骤然苍老了许多。
他在宫中生活了
大半辈子,辜负了无数个痴心的女子,午夜梦回之中他也曾回首那些过往,可很多人的样子他似乎都记不清了。
李行这番话不偏不倚的打在了豫皇的七寸之上,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不多时,一名侍卫自殿外走进,俯身回道:“皇上,八皇子在殿外求见。”
豫皇缓缓抬眸看了一眼,回身间轻轻吐出一个字:“宣。”
铁甲声一点点消失在殿外,豫皇怅然若失的坐在椅子上,直至李衍走进。
“给父皇请安。”
豫皇微微摆了摆手,继而见他将手里的东西呈到面前。
“父皇,儿臣昨日去户部轮值,发现了这些东西,想来与五皇兄之事有关,便带来给父皇过目。”
李行下意识抬眸看向李衍的身影。
他一向很少应父皇的安排,所以要到六部轮值时大都是在外厮混,怎么忽然学乖了?
豫皇从他手中接过文件,打开看去,不多时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