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坐落在里街靠近城渠,建筑多重于江南之风,临河边连立着水榭歌台,玉树琼花,花灯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衬着不时传出的阵阵歌乐声,极尽奢靡。
明月楼多是达官显贵才来得起,故此楼中修缮与他处更是不同,前楼多以素色绢纱覆以笔墨,配温玉骨隼制成屏风摆放,墨香染酒,文风颇重。
而副楼则风情更甚,堂中丝竹绕耳,舞姬妖娆,脂粉香气盈在空气中让人流连忘返。
这是前世她最熟悉的地方,李行要她在这里读书习字,学琴练舞,也是在这里,她慢慢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方一进门,便有人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柳素瞧着面前接待的男人,一身长衫,年龄约在二十一二岁左右,眉清目秀,随即微微颔首。
这明月楼不仅有女子,更有男子在此营生,那些有断袖之癖的富家子弟对此处多是欲罢不能。
男人打量了面前的少年,眉目间笑意温润。
“不知公子是喜欢题诗作赋,还是喜欢曼舞轻歌。”
柳素于此忽而忆起一位故人,他叫‘夜弦’,是明月楼中的乐师。
“可否容我随意走走。”
说着,柳素自腰间取出一枚指甲大小的金锞子放到了男人手里。
男人微微颔首,侧身让过,看眼柳素的背影,敛眸瞧了
手里的金锞子,勾了勾唇角。
转过后廊行至堂后院落,一棵二层楼高的素心海棠便映入眼帘,棠花微粉,花枝上坠着无数琉璃宝石,似星辰万点,反衬着楼中透出的灯光,熠熠生辉。
树下置一琴桌,一男子身着淡青色长衫正端坐桌后抚琴。
渠中流水声夹杂着风过时琉璃的碰撞声与琴音交相辉映,似袅袅仙音,院中棠花零落,静静躺在他肩头,如梦似幻。
柳素在院落中久久伫立,直至男子曲罢抬眸瞧向她。
深邃的眉目间似有秋水微漾,使人不舍移开目光。
夜弦坐在树下始终瞧着院落中那个烟青色衣裳的少年,他的眼睛里没有其他人所带的那种欲望与痴迷,更多的似乎是清愁与哀伤。
瞧着他的模样,倒不像是个会来这污秽之地的人。
他起身,花瓣自衣上跌落,缓步走下琴台,侧目瞧了柳素一眼,转身便进了副楼。
柳素忽而眼眶有些酸涩。
前世,他待她一如亲妹妹一般,却因为与她走的太近,被李衍削去十指以示警惩。
“这位公子,夜弦公子有请。”
柳素回过神,瞧着面前小童,微微颔首,便随他走进楼中。
他的房中一如从前般朴素,没有副楼中的烟花之气,窗外临着水榭,清幽雅致,似乎隔断了外面的喧扰。
柳素走进水榭中,站在小桌案旁望着
月色倾泻在水面上的波光。
“在想什么。”
如水般轻秘的声音在柳素身后响起,她回身看向来人,只瞧见夜弦赤足踏在毯上,手中拿着一只玉壶,鬓边发丝随意绾在脑后,垂泻在肩头,水色映照下更显一身淡雅之气。
“在想,如此谪仙般的公子,会有怎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柳素的回答让夜弦微微一愣,继而温柔了眉目,缓缓开口:“我叫夜弦。”
说罢,夜弦走到水榭边,落座在软垫上,用手中的玉壶斟了两杯清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柳素面前。
柳素随后侧身落座,瞧着隐隐泛着清光的琉璃杯盏,敛眸拿在手中。
“我,叫朝歌。”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自当年她沦落风尘后,李行便安排她住在明月楼后的小院里,整日来此习艺,因她舞姿绰约,与夜弦的琴音相得益彰,便为她起了这个名字。
夜弦对柳素的说辞显然并不相信,却也没有多问,只含笑将杯中酒饮尽。
柳素嗅了嗅,便知这是他最爱的桃花酿,却继而放下酒杯没有喝。
夜弦倒也不劝不恼,只自顾又斟了一杯。
“这里,不像是你这样的人会来的地方。”
柳素手肘抵在桌面,指节撑着额角,望向水面与对岸的华灯,淡淡一笑。
“那我这样的人该去什么地方?”
夜弦抬眸瞧
着面前的少年,微微勾唇:“戏园子,或是,脂粉铺。”
柳素轻咳两声,继而移开目光。
原来他早就瞧出她不是男人了,想来也是,天天跟这么多姑娘待在一起,怎么会瞧不出来。
“我一个男子,去脂粉铺做什么。”
瞧着面前的姑娘仍旧嘴硬,夜弦倒也没有继续拆穿,只敛眸笑笑。
“说来,夜弦公子虽请我到此,但我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