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迎阁内室
一位藕色宫装的女子正倚在软榻上听教坊司的小乐侍弹筝,发上堕马髻松松垂在软枕上,衣上张扬的芍药纹衬着凝脂般的肌肤,更显红润,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这首《清平》她今日已听小乐侍弹了不下十遍,此曲是当年在元初会上,她第一次与皇上相遇时所奏。
宫中高墙深院,日久凄苦,总要盼个十天半月才能见皇上一面,闲时也便只能回味过往来打发时间。
小乐侍一直不敢抬头,微微动了动酸硬的肩膀,忽而一音不和谐的从指尖流出。
秦婧轻敲的指尖微顿,似是叹了一声,随即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那小乐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慌忙道:“娘娘恕罪!”
沉寂片刻,秦婧懒懒抬起眸子,瞥了一眼妆台又收回目光,启唇吐出一个字:“赏。”
小乐侍舒了口气,忙叩头谢恩:“谢娘娘。”
一旁的侍女自妆台上取了只翡翠玉镯,又拿了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瞧着那温润均匀的翠色,小乐侍眸中一喜,小心翼翼的接下,又连连叩头:“谢娘娘赏赐。”
秦婧微微摆了摆手,小乐侍便应着叩头:“奴婢告退
。”
脚步声渐去,秦婧便又闭上眼睛向身旁的侍女摆了摆手,只见那侍女快步走出门,对着院中的内侍大声道:“来人!把那个乐侍拿下!”
小乐侍一脸惊慌,不知何故,只见院中的内侍一拥上前将她钳住。那侍女两步上前,从怀中将那玉镯搜出。
“大胆的丫头,竟敢偷皇上赐给修仪娘娘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冤枉啊!娘娘!奴婢冤枉!”
小乐侍挣扎着高声喊道,一旁的侍女连忙吩咐道:“把嘴堵上。”
李萱一进门便瞧见几个内侍拖着一个丫头走了出去,却只当没有瞧见。这各个宫里赏罚丫头本是平常,于她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娘娘,慧灵公主来了,已经进门了。”
秦婧睁开眼,缓缓坐起身,一旁的侍女忙拿过架上外衫为她套上。
李萱方踏进门,便见秦婧迎面而来,眸中多了些许担忧拉过她的手道:“这四月天儿凉的紧,外头黑黢黢的,也不怕冻着。”
转而瞧了眼一旁的宫婢:“快上热茶,再把那条兔绒的毯子拿来。”
李萱撇着嘴叹了口气,随秦婧到内阁中落座。
一旁的小丫头拿了毯子给李萱
盖好腿,又上了点心和滚烫的茶汤。
秦婧瞧着李萱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不禁问道:“是谁惹公主生气了?”
见李萱不吭声,只闷闷的坐着,雀屏便将纸鸢递到秦婧面前道:“奴婢这才刚出门,便瞧见咱们公主啊,跟这纸鸢发脾气呢。”
秦婧瞧了一眼,无奈笑道:“不过是一面纸鸢,坏便坏了,你若喜欢,我明儿让人多扎几个给你玩,犯不着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萱深吸了口气,赌气道:“谁稀罕这些个。”
秦婧抬眸看向李萱的贴身侍婢千姝,千姝瞧了眼李萱,犹豫片刻微微摇摇头,仍是没敢张嘴。
见状,秦婧便推了推桌上的点心温笑道:“尝尝今儿小厨房做的核桃酥,我吃着不错,便吩咐雀屏去长兴宫送些,可巧公主就来了。”
李萱心里终是越想越气,抬手便打翻了桌上的碟盏,滚烫的茶汤洒落在地毯上,隐隐升腾着热气。
屋子里内侍婢子瞬时跪了一地,秦婧见状忙拉过李萱的手,眉头微蹙,语气似存着些许焦急:“可烫着了?即便生气,又怎么好拿自己撒气的,使人拿了好生责罚,出了气便罢了,又何苦来作
践自己呢。”
李萱一扭身,便瞧见秦婧心疼的神情,边气边委屈道:“本公主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她才同皇兄见了两次,皇兄就百般向着她,还嫌我碍事,对我冷言冷语的。”
秦婧微微抬手吩咐人收拾了,心下只当是兄妹吵架,便也松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凭她是谁,又怎抵得过公主与五殿下十几年朝夕相对的骨肉情深呢。”
见李萱微微侧过眸子,秦婧笑笑:“这些年,殿下对公主的疼爱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怕是个中有些误会,公主可不要错怪了五殿下。”
听得这番话,李萱倒有些动容,沉默片刻又道:“可皇兄分明亲口对我说,让我不要管他和那柳小姐的事,这不是嫌本公主碍事是什么?”
秦婧眸中微微思量道:“是哪位柳小姐?”
李萱努了努嘴:“便就是长安侯柳家的那位嫡长小姐,叫柳素的。”
听到此处,秦婧心里便有几分了然。
如今前朝情势紧张,五殿下与三殿下都想衔住柳家这块老虎肉,若能与之攀亲,便也就手到擒来了。
秦婧瞟了一眼李萱,随即笑笑,柔声道:“公主可是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