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来了!”
小厮通传声未落,众人便纷纷噤声,俯身迎接。
多年不见祖母,柳素俯首间骤然升起一丝愧疚。
当年若非她任性妄为,信错李行,祖母也不会因为得知儿子被陷叛国后,在圣驾前自刎以证长安侯府的清白,都是她的错。
老太君走上前牵起柳素的手,柳素回过神眼眶微红,硬生生将泪水憋回去,随即抬眸勾唇唤了声:“祖母。”
祖母还是像从前一样,着一身绾色木兰印花的衣裳,虽已年过半百,鬓角偶有银丝,却仍旧未显老态,一身清贵素雅的气质似乎衬的眼角细纹也恰到好处。
老太君瞧了片刻,目光落在柳素不加修饰的发髻上,随后取下发上一支素白雕花玉簪,插进了柳素的发髻,目光中多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随即携着柳素上了马车。
身后众人眼神中或嫉妒或羡慕,却无人敢表露心迹。毕竟这位嫡长小姐是老太君心尖上的宝贝,任谁都不及分毫。
车轮声接连响起,长安侯府的车队浩浩荡荡从长明街上走过,车角的铜铃声绵延了半个长街。
柳素透过薄纱车帘望着百姓回避的街道,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沉闷。
她似乎有些害怕,却又说不出因何而怕
,明明对那个人恨到骨子里,却有些提不起勇气去面对。
马车一路驶向宫门,柳素微微握紧手心,细汗在掌中变得有些黏腻。
不多时,车队在宫门前停下,便有内侍上前将老太君请去了太后宫中说话。
柳素随着女眷一并坐上软轿来到了朝和殿,在门前恰遇到长安侯柳廷川。
“长安侯到——”
柳素瞧着父亲,心里不禁又泛起酸涩。
上一世,是她害得父亲被人诬陷谋反,判决凌迟,她虽没有瞧见行刑,却也知那剔骨割肉之痛生不如死。
因从小母亲早故,父亲便对她更加疼爱,她想要的都一一去满足,可就是因为这份疼爱,才让她成为了亲手害死自己父亲的工具。
柳素回过神,微微吸了口气,扯出一丝笑意,向柳廷川俯身作揖。
听闻父亲一早便被皇帝召进宫中议事,如今瞧他眉头微皱,想必是关于边疆战事吧。
柳廷川微俯首,打量了今日的柳素,疲惫的脸色上泛出一抹柔和。
方走进内殿,林妙仪便款款迎了上来,对着柳廷川与柳素浅笑作揖。
“舅舅,姐姐。”
柳素瞧着一身烟粉色缕金挑线纱裙的林妙仪,笑意未达眼底,微俯首致意。
见今日的柳素对自己似乎
有些疏离,林妙仪倒也未做多想,只当是柳素未见过这般场面,有些怯意。
林妙仪笑笑,亲昵的拉起柳素的手:“姐姐不是很喜欢那件石榴裙吗?今日怎么没有穿?”
柳素眸中似浮现一抹可惜之色,淡淡开口道:“我纵是喜欢,可前日到元清庵求签时,住持师父说我近日易惹红煞,不可浓妆艳裳,便只好如此了。”
见柳素的理由如此正经,林妙仪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没能瞧见她的丑态,有些无趣。
林妙仪似是十分关切的开口道:“妹妹明日刚好要到相国寺烧香,届时为姐姐求支平安签。相国寺的菩萨最灵了,一定能保佑姐姐的。”
“谢谢。”
柳素微微颔首应了一声,眸色温柔间透着些许打量。
林妙仪的母亲是柳家偏房庶出的女儿,在贵族通婚间几乎没有做正室的资格,当年便被当家作主的老太君许给了定安侯林敬为妾。
幸运的是,定安侯夫人不能生育,所以将二房所出的长女林妙仪过继到膝下抚养,林妙仪也因此有了个‘嫡长女’的名头。
可即便如此,柳家上下从不曾将她当做嫡长女看待,老太君更是对这个“外孙女”不屑一顾。
林妙仪觉得自己处处不
如柳素,不如她血统高贵,不如她容貌妍然,不如她受尽宠爱……
因此她虽常常跟在柳素身后,面上乖巧听话,心里却只有嫉恨,巴不得她时时出丑,丢尽长安侯府的脸面。
林妙仪浅笑,自一旁端了杯茶递到柳素面前:“姐姐,喝杯茶吧。”
柳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妙仪手中的茶盏,敛眸接过抿了一口,随即微微颔首致谢。
“小姐,夫人在找你呢。”
林妙仪看了一眼来唤自己的丫头,握住柳素的手笑道:“姐姐,我一会来找你。”
柳素瞧着林妙仪的背影,将嘴里的茶吐到手中的绢帕上,转身往后殿走去。
前世便是因为这杯茶,让她在花园的池塘边昏睡过去,以至于惹得世家的小姐们纷纷围观,笑她疯癫荒唐。
出神间,柳素不知不觉便走到演武场,兵刃碰撞的声音接连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