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色微青,满室烛光映照着柳素愣怔的面容。
“姑娘,五更天了,该梳洗了。”
床前的少女对着发呆的柳素又唤了一声,眸子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她家姑娘向来不喜人多加催促,可时辰快到了,若再不梳洗迟了宫宴,她们这些下人几条命也不够丢。
柳素坐在床上用力捏着手臂,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她分明从宫楼上跳了下来……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可手臂上阵阵痛感确实的告诉她,她还活着。
而且……这里竟是长安侯府中她的闺房。眼前的人,是从前在府中服侍她的贴身丫头,月龄。
可早在十三年前长安侯府便被查抄,月龄也被牵连赐死,这是怎么回事?
柳素定了定神,缓缓拉住月龄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骤然屏住呼吸,良久方才呼出一口气,低声呢喃。
“这是真的……”
月龄身子一僵咽了咽口水:“姑娘?”
柳素松开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点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启唇缓缓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月龄跟在身后,拿起架上的薄衫披在柳素肩头,柔声答:“姑娘忘了,今日要进宫赴百花宴会的。”
边说边偷偷瞟着前面的人,眸中有些疑惑的神色。
今天的姑娘看上去似乎沉稳了许多,语气也比平常温和。
柳素眸光一顿,站在窗前望着泛青的天边,唇角微微扬起一丝苦笑。
看来,老天还不想让她死。这是要她回来还债的吗?
可为何,偏偏选择让她重生回这个日子?
十三年前的这一天,她便是在百花宴上与李行初遇,从此一心深陷,不能自拔。
柳素将目光落在窗前的桃树上,四月天已有零星的花苞初绽,似乎正映照着她此刻的新生。
出神间,柳素伸手折下一段桃枝在手中把玩。露水自枝
上落下晕染在衣袖,恍若泪滴。
见状,月龄忙道:“姑娘,仔细伤了手。”
柳素回过神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抚着稚嫩的脸颊。
前世的她脸上永远蒙着一层艳丽的脂粉,她似乎快要忘记自己真正的模样了。
既然上天给她这次重来的机会,她便要将失去的尽数讨回,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总该让他也尝尝才好。
良久,方淡淡开口:“梳妆罢。”
月龄松了口气,俯首作揖,随即将门外等待服侍的下人们唤了进来,替柳素净脸备衣,手上麻利的为柳素绾发。
柳素移开目光,瞧见妆奁里红红绿绿的首饰,敛眸将手中的桃枝递起。
“用这个。”
月龄微愣,从柳素手中接过,犹豫道:“姑娘……今日参加宴会的都是皇亲贵胄,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柳素敛眸淡淡道:“无碍。”
见柳素执意如此,月龄也便不再多言。
她从前倒是很喜欢这些花俏的东西,但走过这十三年的人间炼狱,那些美丽的颜色,在她眼里都变得不再纯粹了。
如今,它们似乎只代表了纸醉金迷,和声色犬马。
“姑娘,更衣罢。”
月龄绾的发永远都这么精致。
柳素瞧着镜中的自己,唇角似有若无的扬起一丝弧度。
她从不曾这样爱这一切,活着的感觉真好。
随即起身,扫了眼一旁石榴红的金线榴花裙,眸底隐隐泛出一丝冷意。
前世,她便是听信林妙仪的话,才穿着这样艳俗的衣裳去参加宴会,致使她被整个明都的世家贵胄当做笑柄,丢尽了长安侯府的脸。
“换件素些的。”
月龄微愣,颔首应了一声。
她家姑娘向来最不喜那些素色,今日是怎么了?
柳素眸中思虑片刻,微微勾了勾唇角,唤道:“月重。”
话音未落,门外便跑进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柳素附耳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见他又麻利的跑了出去。
更罢衣,门外便来人传道:“姑娘,老太君那边准备出门了。”
月龄应了一声,跟在柳素身后走出门,一一交代着院中等候随行的丫头,
“今天月浓姐不在,你们都要小心侍候,在宫里出错可是要掉脑袋的,知道了吗?”
天边此时已微微泛红,柳素阖眸深呼吸,唇角微微扬起,抬步往外走去。
长安侯府门外的长街上停满了宝马雕车,另外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长安侯是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时所封,因柳氏一族立下赫赫战功,特允后代世袭侯爵之位,世代为李氏皇族效力。由此,柳氏宗族也成为大豫朝声名显赫的簪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