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的母亲是大漠国的将军,完颜赤。
虽说是将军,但在大漠的政.权里,王族只是傀儡罢了,带兵的完颜握有绝对的权势。
她喜战,经常劫掠北境。
宋安的父爹是凤国边关普通农户家的孩子,战乱中被完颜赤强掳到了大漠。
后来,就有了宋安。
得以想见,两族对立,柔弱的父爹带着孩子会在大漠国遍地高壮女将士的兵营里过什么样的生活。
完颜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重活累活,凌虐欺辱、克扣伙食,天气恶劣……
他们受尽了白眼和折磨。
在宋安六岁时,父爹的身体终是熬不住,去世了。
从此,小小的宋安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个恶意的世界。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的体格不像父爹一般柔弱,从小便没有男子的娇柔,反而如女子那般坚硬,壮实。
甚至,“面貌丑陋”。
这才让他得以保全自己。
虽然挨打、受到的欺凌一点不少,但身体的伤害,总好过精神的崩溃。
他从小尝遍世间冷暖,艰难而顽强地生长着。
他会在喂马劈柴的间隙,偷学训练士兵的动作,也会在挑水劳作的时候,有意识地锻炼身体。后来,再有人找茬的时候,他偶尔也能够打败对方了。
——虽然换来的,是更厉害的人过来教训他。
深处孤立无援的境地,宋安从小便性格内敛,沉默寡言,内心惶恐而寂芜。
本来,如果能一直这般下去也好。
再怎么说,他是将军的儿子,虽然受辱,将士里却也不会真有人下死手。
等他再大一些,有能力偷跑出大漠也未为不可。
他从来不知道外边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或许,会看到那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那时的宋安,心里至少还有一个角落,装着父爹时常念叨的“家乡”。
变故发生在他十岁那一年。
那大概是凤国皇太女崭露头角的时候,就让大漠吃了数个闷亏。
完颜赤重伤,生命几次垂危。
其实彼时的宋安真的想过,那位皇太女能够领兵灭了大漠国——这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人间炼狱。
哪怕是全部的大漠人都要消失,他也愿意一起陪葬。
但没有后来了。
凤国据说有了新的凤后,皇太女被打压,从此之后再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宋安遗憾地看着病床上的完颜赤身体慢慢调养向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内心深处,真的很想、很想去了结了她。
为父爹,为自己,为无数被俘虏遭受折磨而死的人报仇。
但是她的身边守卫森严。
他,无能为力。
甚至宋安的生活因为完颜赤的这次重伤受到了致命的影响。
——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搞明白,完颜赤的那位嫡夫,为什么一定要弄死自己。
因为完颜险些伤重身亡的时候,那位嫡夫,意识到她数量甚多的庶出子女,终将会威胁到自己孩子的继承。
多讽刺,自己一个苟延残喘、甚至连完颜这个姓都不配拥有、终日被骂 “低贱”的人,也会变成嫡夫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在一个大漠国例行狩猎的节日里,将军嫡夫破天荒吩咐带上了自己,甚至专门安排了一辆马车。
宋安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直到半路马匹突然发狂极速奔行,他拉开帘子,却没有看到本应控制马车的车夫,甚至周围空无一人时,才察觉不对劲。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马痛苦地嘶吼着,劲风扑面而来打得他脸生疼,他在狭小的车厢里被撞击地颠来倒去,骨头错位疼地他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便是腾空一瞬,继而马车失重,极速翻滚坠落山崖!
腾挪翻覆,内腑移位……
大概是被撞晕厥了吧。
等宋安从头脑发麻嗡嗡巨响中艰难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能仰躺着,努力喘息着,眯眼去看天上的太阳,那样浓烈,那样刺眼,那样……遥远。
遥远到,注定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太阳的光晕真美啊。
像是散发着七色的彩光,恍惚中,他甚至感觉那神圣的光芒洒向了自己,如同守护的茧一样把自己包围起来,暖洋洋的……
风很清,天很蓝,世界很静……
在浑身巨疼中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心想:这样也好,终于,解脱了……
然而下一刻,宋安却再度听到了熟悉入骨髓的马匹嘶吼声!
他被撞得七零八落,骨头碰撞的咯吱声在狭小车厢里响起,他的心脏怦怦跳,完全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