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挣扎着坐起身子,全身软得厉害。一种不真实的幻梦感在周围旋转。她迟疑的看了看地面,想去抓住什么,却又不知道抓什么。
“美堂嫂,”她低声道,“你家里有烧酒没有?麻烦给我倒一点来。”
“好!好!”美堂嫂赶忙去了。
“嫂子,你还好吧?”张有才见她浑身颤抖,怕她再出什么事,赶紧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女人摇着头,“你们继续说吧。”
谭双喜赶紧从挎包里取出牛皮纸口袋,照本宣科了一遍。随后把阵亡通知书、支票、几枚勋章和一包“贵重遗物”交给了女人。
女人打开遗物包,里面是一双她亲手做的半指手套,还有一个磨损的很厉害的羊皮笔记本,也是她当初送给丈夫的礼物。
她摸索着已经磨破了手套,又翻着已经磨花了的笔记本封面,若有所思,最后微弱地叹息了一声。
张来才说:“谭浩南是个优秀的军人,工作努力,作战勇敢。是个好男人。”他在好男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在责备。
美堂嫂拿来了半瓶“海康甘蔗烧”。女人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去,然后她就这样又连喝了两杯,就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下,房间里一片死寂。
“还有大件的遗物会通过邮件寄回来,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向军人科和部队反映……”谭双喜低声说。谭浩南和他在部队关系很好,虽然他们一个是本地土著一个是外来户,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谭”,平日里彼此都有照应。
她点点头,终于抽泣起来,从怀里抽出一方手帕掩住了脸。眼泪把张来才的眼神也洗刷的和蔼了一些。
“他有什么话给我吗?”
谭双喜说:“他最后留下了话。他说他对你很抱歉,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你了,要你再找一个可靠的好人。”
她轻轻摇着头,把腿蜷缩起来,脸搁在膝盖上,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了一个球。幸好这是一把有靠背的椅子,这样的椅子在农村很少见。这家里的摆设就不是普通的家庭。
谭双喜知道谭浩南没入伍前是本地一家做土产贸易的大商行职员,虽然不是归化民干部,收入并不见得比那些干部低,更别说岳父也是有钱的商人。
他长得帅气,能写会算,写一笔好字,说起话来也特别好听,文绉绉,特别的有学问的感觉,常常帮连里的士兵代写书信。
有钱,有文化,有漂亮的老婆,有美好的未来……然后他死了。
想到这里,谭双喜心里堵的慌。
“浩南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今晚的月亮真美’。”谭双喜慢慢地回忆着,“战斗发生在夜间,当我们消灭了夜袭的土匪,发现浩南躺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他先说了前面跟你说的那些,然后就说了今晚的月亮真美。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
谭浩南妻子又哭了。她喃喃自语:“今晚的月亮真美……”
这并不是谭浩南的最后一句话。这次混乱的亲历者都记得很清楚,一辈子也不会忘——他最后的话是“疼――”最后的声音是和着血沫子一起喷出来的。
谭浩南死的很冤,简直不能再冤了。站完第二班岗,谭浩南可能是想去炊事班找找有什么吃的,没有跟同一班岗的兵回来,而是穿过树林走捷径,结果碰上了潜伏哨。潜伏哨喊口令,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一时懵了,总之没有回答。这时候大声喊我是某某某,多半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一百多号人在一起这么久至少也是似曾相识,顶多事后挨个批评。结果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潜伏哨开了枪。
“他想你,”谭双喜简单地说,“他夜里总是看月亮,总说月亮真美,总跟我说‘千里共婵娟,他和你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这个可不是谭双喜瞎编的,谭双喜和谭浩南因为同姓的关系一直很好,有时候两人会一起聊聊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