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在陆青禹的话语后,终于挣脱了长久以来束缚他的无形枷锁,站了起来。
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面容憔悴、胡须拉碴。
与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他苦笑了一下,“悠悠,若你此刻见到我这般模样,定又要嫌弃我了吧。”
他想到那时候他追她去徽州,在军营里她见他,就是那样满脸嫌弃。
他的眼泪吧嗒一滴掉落,轻轻敲打在黄花梨木制成的桌面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如同他内心深处无声的叹息。
他迅速收敛起情绪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更衣。经过一番细致的洗漱和修整,虽然眼底仍残留着熬夜的痕迹,但那并不影响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采。
刘氏恰好步入前厅,见到陆子衿与陆青禹并肩而立,一时之间竟有些怔忡。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语带关切地说:“子衿,你能想开就好。待会儿记得去向你父亲认个错,前几日的冲动之举,真是把他老人家气得不轻。”
陆子衿的目光在刘氏的脸上停留片刻,却并未发现她有任何真心实意的哀愁之色。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凉意,暗自思忖:这就是那位时常挂在嘴边,口口声声说疼爱苏乐悠、视她如己出的好姨母吗?
也不过如此。
“母亲,您看上去气色倒是不错,真是让人欣慰。”
刘氏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的伪装可能已被看穿,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但她很快便调整过来,换上了一副哀伤的模样,仿佛真的在为某事而痛心疾首。
站在一旁的李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夫人这几日确实伤心过度,苏姑娘的事情对夫人的打击太大了。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夫人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苏姑娘那般懂事乖巧,定也不愿见到您为她如此伤心难过。”
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刘氏缓缓坐回了太师椅上,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份哀伤之色,但眼中的复杂情绪却难以掩饰。
这真的是她的外甥女吗?
陆子衿不想与她虚以为蛇。
他才看清刘氏原来并没有那么爱他的悠悠。
他和陆青禹准备着手去调查这幢纵火案,二人准备往外走时,却被刘氏喊住了。
“子衿,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二人对视一眼,停住脚步,陆青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去外面马车上等你。”
陆子衿不耐烦地重新回到厅里。
刘氏拍了拍陆子衿的肩,“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要走出来的。今日我看到你这样,很是欣慰。你不用太难过,纳妾之事,我本已经都在筹备了,谁知出了意外,哎,终究是她没福气。”
这话是在安慰他?
陆子衿眉头皱起,觉得刘氏的话刺耳务必。
等等,纳妾?
他何时说过要纳妾。他向她讨要的从来都是正妻之位。
“母亲,你是不是搞错了?我那日就和你说了,我要娶她。”
刘氏闻言,脸色微变,她显然没有料到陆子衿会如此直接地反驳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都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是她没这福气。”
陆子衿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继母了,也不敢想象她的悠悠从前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这半年里,他都没有真正了解她。
他早该猜到的,她的母亲都不疼爱她,她的姨母又怎么会真心爱护她的,否则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他花言巧语就哄到手了。
她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
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陆子衿想到这里,眼尾又泛红了。
但他可是堂堂武安侯世子,怎么能轻易落泪。
刘氏温声道,“她没福气,母亲会帮你继续相看更好的姑娘的。”
陆子衿听不得这些话,特别是她还是苏乐悠一直护着的姨母,这些话怎么能从她口中说出呢?
陆子衿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攥紧,他不想再听她的话了。
他突然猛地站起身,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刘氏惊愕不已,目光中满是不解与错愕。
“子衿,我想,我们应该把悠悠的尸骨和牌位送回江南。”刘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思熟虑后的沉重,缓缓说道。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陆子衿闻言,脸色骤变,声音颤抖地问道:“为何?母亲,您为何要如此做?”
刘氏轻叹一口气:“孩子,悠悠她毕竟还未正式入陆家,按照规矩,她的牌位是不能进入陆家祠堂的。再者,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让她的灵魂安息在她熟悉的土地上,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