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说了,是我无能,被人家大乾杀成了这般样子,葬送了河南儿郎们的性命,此番莫说到了绝地,便是有舟有桥,又如何又脸面过河,我又有如何面目去见河南百姓,去见陛下!”
吴三桂闻得此言,居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继而牵动了伤口,疼痛难忍,最终只能咬着衣衫忍住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左将军说的极是,其实我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说实话,我他娘的也不忠于崇祯,也不忠于国家,我就想着我们吴家能够显赫,可是这一仗打完,就全都没有了。”
“家族显赫什么的,也都没有了希望。”
“但是我问你,大家都为了拱卫你而死了,你想那么多,对得起他们吗?你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你只去想那些死去的兄弟,那活着的人,你便不去想他们了吗?”
“此番战后,大乾未必能一口气鲸吞天下的。你便不想想你河南的那些旧部,那些亲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就算是剩下一口气,也不是那么好灭亡的,你身为河南武事统帅之人,身份超然,难道看不清楚这一点?”
“你只要活着走出去,总能有几分希望,重新拉出来一支部队吧?身为堂堂大丈夫,莫非真的要因为一时失败,便彻底丧了志向,做一只丧家之犬?”
“我若是你,便是低下头,被人唾骂,也要隐忍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再图大事。”
左良玉勉强收声,回头去看吴三桂,却见此时他坐在担架上,耳朵没了一只,脑袋也肿胀难看,但是却莫名的有几分英雄豪气。
左良玉如何不知道吴三桂所言的道理,但是事到如今,还是难以控制自己,“吴将军,你说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我心中也不想这般放弃,但是事到如今,咱们还能往哪里走,而且你为了兄弟们伤成了这般模样,俺又如何能放弃你!”
“为什么要说此等话!”吴三桂用手撑着,继续在担架上轻声说道:“老天爷如何会轻易让一个人死去的,这会通河水算不上有多么湍急,你脱掉甲胄,游过去,十有八九会死,但不是还有一成的希望吗?”
“你脱掉铠甲,伪装跳河,然后领着兄弟们,偷上些百姓的衣服,混迹到山陵里,这不也是一条道路吗?”
“至于我的性命,你看不出来吗?除非有华佗在世,不然我又有如何能活?”
左良玉一时失语。
而吴三桂却有气无力,催促不停,“赶紧逃吧,大丈夫,生于世间,便是死也该如朱大典那般,轰轰烈烈,力竭而亡,你这般模样,甚至还不如那些死到临头,上吊的士大夫。真的可笑,有力气在这里哭,就没有力气逃命吗?”
话至于此,吴三桂疲惫至极,只是喘着粗气而已。
左良玉站起身来,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得将士们一阵惊呼。
他本以为追兵杀到了,但循声望去,却见上游河水湍急,冲过来一根木桩。
左良玉瞬间想到了历史上,王保保抱木逃生的典故。
先是许久不言,似乎在思考自己于王保保之间之间的差距,旋即一跺脚,却是忽然间脱了展架,片刻之后便赤身裸体。
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吴三桂大礼一拜,“吴将军言语,我左良玉一辈子受益无穷。”
说完,也不管已经昏死过去的吴三桂能否听到,左良玉便发了疯的冲过去,拼力抱住那根浮木,奋力向前推去。
随行的将士们,既无人向前相助,也无人效仿这种十死无声的行为,倒是吴三桂再次悠悠醒来,然后对着将士们说道:“尔等斩了我的脑袋,在此等待,待大乾杀过来,或许有一场富贵。”
一众士兵顿时红了眼,提着刀便要动手。
吴三桂也闭上眼,死在自己人手里,总比死在大乾手里要好。
只是刀斧尚未加身,便有上千追兵杀到,残余的士兵本来想要动手,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跪在地上投降。
带队追击的李青山却并未多言,只是俘虏了这些士兵,然后便将吴三桂和左良玉的战甲连夜带回。
翌日中午,雨水终于停歇了。
吴三桂被众人,连夜带回,又经过了吴又可夫子的紧急治疗,竟然留住了一条性命,一众大乾的将领围绕着吴三桂跟看吉祥物一样,感慨什么叫做生命的奇迹。
“吴三桂,你也算是辽东名将,年少时便敢与女真人鏖战,救出乃父。至于年长,也为汉家镇守山海关,声明越发闻名于天下。如今你的伤势,经过吴夫子的救治,已经没有大碍。何不放下束缚,投身于大乾,救国救民,为天下苍生做一番事业?”见到吴三桂被押到中军大帐前,一名文官即刻上前,开始劝降。
且说,吴三桂的生命力真的顽强,换做别人这般伤势,又是一夜颠簸,怕是早就死了,可他不仅没事,经过吴夫子的救治,又喝了些参汤,竟然多了几分精气神,“你是何人?也配在我吴三桂面前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