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者,必然会出事。
按照儒家的解释,尊卑有序,才能安稳。
虽然不一定对,但这在现在秩序里,确实能维持相对的稳定。
很显然,聂县令并未维持住这个稳定。
不过想来,他也就二十三四,跟现代刚毕业的大学生年纪差不多。
让这样岁数的人去管一个县城?
想想都知道不靠谱。
说起来。
他今年就考吧。
既然殷博士,教谕都说他能考,那就考。
反正不亏什么。
大不了明年再试。
纪元看起来气定神闲,旁边坐着的李耀众反而坐立难安。
没办法,县学那些夫子们的目光简直要吃人。
大有一种,你凭什么动我学生的生气感。
那可是他们的学生。
县学最勤奋最聪明的学生。
放个冬假的时间,就这么欺负?
最近一段时间的事,县学夫子们已经知道了。
纪元的家境不好,大家都清楚,却不知道他爹娘的死竟然是这般缘由。
他叔婶为了吃绝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林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出手帮忙证明,再加上安纪村的人,明显更加信赖纪元。
就连安纪村青储料的买卖,也是他们这个学生的手笔。
听说他们村已经在用这笔钱修路了,好像是昨日动工的。
这种一心为百姓着想,还能学以致用的好孩子,怎么被这种“酸子”缠上。
“酸子”是《江湖方语》里的隐语,也有说生员“醋大”的意思。
这会用在李耀众身上,再合适不过。
自己科举无望,就扰乱别人的前途,听着就生气。
如果说纪利一家是蠢笨贪财,所做之事就是为了一个字,财。
那李耀众所做的事,就是妒,嫉妒纪元的成绩,甚至嫉妒他小小年纪就有所成就。
一个妒字,就要毁一个学生的前途。
这在所有读书人看来,都是不能忍的。
所以聂县令这边的小吏,有一半也不赞同,还有一些干脆沉默表示态度。
只有那些一心争斗的聂家随从们,势必要给他们少爷争一个“脸面”。
等聂县令进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复杂。
他已经不像刚来正荣县那般稚嫩,在老吏的解释下,也明白在场对立两方的意思。
县学,他们虽无意代表旧势力,但一部分人就是这么认为。
以教谕为主,肯定维护自己的学生。
自己手下一部分人,代表了自己这个新势力,势必要护住被他们拉拢过来的李耀众。
这是自己人,他不能说得太过分啊。
即使这个李耀众善妒不说,心思还歹毒。
可谁让他站队了。
聂县令学过许多圣贤道理,能二十出头考上进士,也是有些才学的。
却从未直面这样的问题。
更别说,林大人已经走了,变成他真正管理整个县,下面十几万人,都归他管。
聂县令这官越当,眉头皱得越深。
他走进来,朝众人点点头。
“今日召大家过来,是要议一议李秀才诬告县学学生纪元的事。”
“大家说说看吧。”
这几乎是个信号。
辩论赛开始了!
正方是县学众人,一定要从严审判李秀才。
反方为聂家小吏,则要从轻处罚。
正方双方辩论正式开始。
纪元跟李耀众作为当事方。
一个是受害者,坐在一边。
另一个虽然是加害方,可因秀才的身份,同样坐着。
首先是县学的廪生秀才开口,这位是县学甲等堂前三的学生,听说今年乡试很有机会,他一说话,便引经据典。
“人之生也,无德以表俗,无功以及物,于禽兽草木之不若也。”廪生继续道,“人生在世,如果没有德行做自己的表率,没有可以帮助别人的功劳,那跟禽兽草木又有什么区别。”
“人德行不以才高,不以功名,故君子有九思,其中两条便是,言思忠,见得思义。”
“李秀才媚上欺下,德行有亏,作为读书人,理应是乡里表率,却做出这些事情,必然要从重处罚。”
纪元耳朵动了动,看了眼这位廪生,他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神色严肃,说话掷地有声。
他说的第一句,宋代林逋所著《省心录》的一段话。
意思他已经解释了,人要是没有德行,不能有助别人,那跟草木没区别。
这也算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