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宁斟酌了半天,陈观楼再三催促,他才下定决心说道:“郑道冲当年得罪的人,是吴家。”
“前任右相那个吴家?”
“正是。”
“晋王妻族?”
“没错。”
“郑道冲究竟得罪了吴家哪位?”
“吴相的小儿子,人称吴七爷。”
陈观楼回想有关于吴七爷的传闻,出身显贵,锦衣玉食,才华卓然,目下无尘,醉心于山水,常年游历在外。身负才名和功名,却不入仕途。是个很傲慢又很自我同时又拥有显贵阶层少有的清醒认知。
“郑道冲怎么会得罪吴七爷?外面传闻都说,吴七爷这人只要不招惹他,还算比较好相处的人。”
“郑道冲这人,年轻那会,仗着一点才学,为人狂妄无知。别人都是讨好吴七爷,他倒好,反其道行之,想以才学压制吴七爷,踩着吴七爷的名头往上爬,妄想一朝成名天下知。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比才学没赢,无能狂怒,丑态毕现。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孙道宁显然特意研究过当年的案卷,将郑道冲的生平,尤其是关键事件,了解得透透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吴七爷那样的人物,甘心和解?”
“不甘心又能如何。青云宗出面替郑道冲作保,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给姓郑的面子,难道还能不给青云宗面子。双方和解,姓郑的参加科举没被刁难,顺利被点为二榜进士。姓郑的也有点自知之明,考中进士后,花钱走了关系进了少府,负责挖矿,在地方上待了将近十年。如今回到京城,贵为户部侍郎。昔日那点矛盾,想来吴七爷早就没放在心上。”
孙道宁越说越是嫉妒。
郑道冲的运势未免太好了点。当年,被打压得那么惨,家破人亡,都能叫他翻身。而今还升官发财,直接越级提拔。
他都想不通,郑道冲一直在地方上做事,究竟什么时候入了建始帝的眼,让建始帝力排众议提拔他。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勾当,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老孙,你混得不行啊。堂堂刑部尚书,竟然查不出郑道冲何时同东宫搭上线。你太失职了。”
孙道宁气得吹胡子瞪眼,“是本官无能吗?分明是姓郑的太狡猾。现在你知道他得罪的人是吴七爷,你说说,有什么办法对付姓郑的。”
“我有三策!”陈观楼竖起三根手指头。
孙道宁很是惊讶,不仅有办法,竟然还有三策。
这么有本事。
他倒是要听听。
“说来听听。”
陈观楼胸有成竹,不急不缓地的谋划道:“第一策,郑道冲被士林所不耻,被同僚排挤厌恶,背负酷吏名声。不妨就从酷吏二字下手做文章。重点查一查他这些年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以他贪婪的性格,手脚肯定不干净,很有可能还沾染了许多性命。
与此同时,联合言官御史,对其进行弹劾。以他酷吏的名声,没有三十箩筐的弹劾奏疏,都对不起户部侍郎这把椅子。而且,这个时候弹劾,其实占了一个大便宜。”
“什么便宜?”
“陛下初登基,尚不稳定。若是群情汹涌,陛下也只能选择妥协。就看老孙你有没有本事将朝臣们联合起来,发动一次规模空前的弹劾,就像当年针对江图那般。先帝能抗住朝堂压力,陛下乃是新皇,未必能抗住。”
孙道宁捋着胡须做深思状。
他没想到,陈观楼给他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有可操作性,而且有极大的运作空间。
大家给新皇面子,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就答应了。可要是,郑道冲这类酷吏都上了朝堂,成为了部堂高官,简直荒唐。不好意思,必须下一下新皇帝的面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在皇帝跟前,必然讨不到好。他好不容易在皇帝跟前露了脸,升了官,转眼就要被打回原形。
为了一个郑道冲得罪皇帝,值不值得?
孙道宁面色迟疑,“说说你的第二策。”
陈观楼沉吟片刻,说道:“第二策就是让昔日东宫属官联合起来排挤郑道冲。据我所知,昔日东宫属官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子。这帮人向来喜欢抱团,天然排斥郑道冲这类谄媚小人。以谢长陵为首的这帮人,在陛下心目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他们若是肯对付姓郑的,大人便可高枕无忧。”
孙道宁连连点头,第二策很稳,比第一策稳多了。他本人不用冲锋陷阵,不用触怒皇帝。
只是……
“如何让谢长陵他们甘愿对付郑道冲?”
“郑道冲能站在朝堂上靠的是什么?一靠陛下的宠信,二靠青云宗。陛下越是宠信郑道冲,谢长陵他们的利益就越会受到损害。老孙,你只需将其中利弊讲明白,相信谢长陵那帮人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还有青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