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附近一家咖啡厅找了个角落坐下。由于是工作日没什么人,倒也不怕别人听见谈话内容。
坐定后我才再次观察吴邪,他比几个月前又瘦了,人也显得有些憔悴,没什么精神。他似乎在等我开口。
我定定神,道:“想来你二叔也转达过了我的来意。那就请你开始吧。”
他满脸问号:“二叔?他没提过你要来啊。”
“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我告诉吴叔叔爸爸失踪后,他就让我来找你详细问长白山的经历。比如,”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倒斗的事。”
吴叔叔当然没有说过。但他很可能警告过吴邪我会来找他过问这些。因此,我只能用现在掌握的信息来套他话,尽管风险很大,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想到这儿,我发现自己变化很大,以前我都从来都信奉谨慎为上,做数学题都得检查两遍,可现在似乎也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起来。
吴邪的神情一刹那间有些不易察觉的惊诧,但瞬间恢复了正常,皱起眉道:“方小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还特地跑来跟我说这些。”
我继续直视着他:“你三叔是倒斗的,这我们早都知道。这次你也跟着去了长白山……不,在这之前,山东临沂,西沙群岛那几次,你和你那姓王的朋友也参与了吧?”我边说边观察着他,他依然面无表情,我只得继续说着爸爸之前的推测:“你们今年冬天去了长白山,找了当地一个叫顺子的向导带你们到了小圣雪山。之后你们下了斗,带出来了那几块玉佩。你们一定能看出玉料本身的价值,但不懂上面的特殊云纹,所以托你二叔找到我爸想听听他的分析。如果不是你二叔告诉我这些,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怎么会知道?”
吴邪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看穿我是在套他话,或者是被我说中真相而正在计划怎么让我闭嘴,想到这儿我后背一凉,忽然开始后悔,还是太冒失了,我怎么能跑来威胁一个盗墓的亡命之徒。
我紧张地再也没法说下去,只能尽全力保持住表情不露怯。吴邪也不开口,依然冷冷地看着我,我们俩就这么坐着盯着对方,一时间气氛诡异到极点。
等我快绷不住了,已经在脑子里盘算从旁边错杂的桌椅中最快的逃跑路线时,吴邪忽然移开了目光,叹了口气捏捏眉心:“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我看他刚才周身的压迫感消失了,一下子放松下来,胸中憋的一口气也不由自主吐了出来。这动作太明显了,相当于我刚勉强骗过了他以后直接告诉他我刚才非常紧张,是在虚张声势,我们俩都愣住了。
气氛太尴尬了。我生性最怕尴尬,一边脑内飞速盘算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一边又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滑稽,竟然控制不住笑了起来。吴邪大概也觉得我可笑,笑着摇摇头。我只觉得自己整个脸都噌的一下发烫。
两个人神经病一样地笑了一会儿才逐渐停下。我心中一根弦已经紧绷了许多天,这么笑一阵总算感到放松了一些,同时一股难以抵御的疲惫和无力感袭来将我裹挟其中。我知道是精神终于撑到极限了,刚才一放松,之前累积的负能量便如冲破堤坝的洪水涌来。倒比我想的还晚一些,我嘴角余留的笑意化为一丝苦笑。
吴邪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道:“行了,我们也别在这儿互相试探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肯定不会是二叔告诉你,但无所谓了。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如果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帮忙。”他此时的表情和以往都不一样,没有乖巧温顺的笑容,没有戒备疏离的观察,也不是经常出现的不动声色的伪装。只是一张平常不过的神情,但这张脸却显得真诚、值得信赖。我心中暗叹,这如果还是他装出来的,那绝对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将我知道的事情,爸爸和妈妈的过去,妈妈的身世和下落不明,把一切都告诉他。我急切地想找一个人分享所有谜题,因为我恐惧独自一人去面对这很可能永远无解、无尽的问题。
不行,还不可以。这才是我第二次见他,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毕竟不是个普通人。我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只问他我需要知道的信息。
我也调整了下坐姿,道:“谢谢……抱歉,刚才我确实是说了谎,你二叔什么都没说。最近发生的事让我太紧张了,才出此下策想来问你些事。”
他笑了笑以表理解,我继续道:“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是否知道那个叫顺子的向导的下落,和长白山里陵墓的入口位置。还有,那些玉佩你具体是从哪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