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生活的魅力正在此——做好万全准备,东风却不来,功亏一篑;撒下种子,辛勤耕耘,除草浇水,事事周全,结果是满腔热情付之东流,两片子叶都不见,倒是随手栽种的几枝柳条,无人看顾仍发新芽,新叶不断,树枝繁茂。
当然,预料之外是有前提的——至少尽了几分人事,而非混吃等死,毫无作为。
回到人身上,作死的继续作死,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邾隐公的“颠颠废废”跟曹废公不分伯仲,被释放归国后,他不思悔改,依旧莺歌燕舞,胡作非为,荒唐恣肆。吴国无奈,将他拘捕废黜,任命他儿子为邾国国君,是为邾桓公。邾隐公被带到吴国,乘守卫不备,先后逃往鲁国、齐国,苟且偷生。
幸好吴国替邾国出头也非出于大义正统,否则吴王估计要吐血。兴师动众把他救回,将士甘冒矢石,主帅差点被俘虏,谁知这个“肉票”获救后依然作天作地,直到把大好江山拱手让人,沦落到寄人篱下。
总是有人习惯性的作践在手的幸福,皆因得来不费功夫,只要投胎这门技术活掌握了要领,剩余基本躺赢。由此可见,“厚德载物”乃至理名言,诚不我欺。没有一定的德行积累,凭空拥有巨大的财富、爆棚的运气,很快也会被消耗殆尽。
行文至此,忽然想起《赵氏骄阳》里的先克。军政一把手的赵盾是他的世交叔叔,不到二十岁的他,位居中军佐,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好景不长,他付诸行动败光福气运势,年轻的生命作为献祭。
年少有为,鲜衣怒马,是被“光宗耀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教育长大的中国人梦寐以求的成功典范。然而,这一切都需要与之匹配的汗水、泪水承载,不骄不躁、感恩惜福的心态加持。否则心态膨胀,不胜负荷,从高处坠落,只会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曹废公、邾隐公,都是小国寡君,肆意作践祖宗基业,比大国君王还任性,有部分原因大约是眼界格局所限。好比横行乡里的暴发户,以为不可一世,俯视乡民以为无人能与之同俦。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充其量不过是只井底之蛙罢了。
大国霸君,作天作地也不在少数。比如晋灵公,一言不和就杀仆役,杀大臣,简直就是把猎杀人类当作快乐源泉的恶魔。又比如楚灵王,身边围绕着一百个人,发个脾气骂十个人就算了。他偏不,把贵族世家、大臣小吏得罪个遍,九十九个人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真是“不死也没用”。
反面教材不嫌多,再说一例新鲜的。
齐悼公继位后,田乞执掌国政。放眼齐国,除了田氏,最有权势的当属鲍氏。此时的鲍氏家主是鲍牧,按理说,齐悼公为国君已是铁板钉钉,生米已成熟饭,就算之前有不满,在既定事实面前坦然接受便是了。普通人都会这么看待这件事,更何况身处险象环生、波云诡谲的官场。
偏偏政治家出身的鲍牧,兼有读书人的清高耿直。就在齐悼公抱得美人归乐得合不拢嘴的时候,鲍牧对他来了一番冷嘲热讽。
当然,不是当着齐悼公的面说的。
齐悼公即位仅一年,拿得出手的事情不多,兴师伐鲁算是大事。可是,这件事情的起因竟是为了一名女子,实在有点让人瞧不起。再者,从鲍牧的眼线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此女并非清白之身,她举止轻浮,传闻曾与叔叔勾搭在一起。
这就算了,即便国君已知,为了面子,也不能张扬出去。大不了把她晾在一旁,慢慢冷淡,又或是找个理由把她休了,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齐悼公竟把废当宝,宠得不得了,还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区区一个鲁国,竟敢违背婚约,寡人出言恐吓马上服软。
鲍牧不禁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同时把齐国的列祖列宗也问候个遍。更令他沮丧的是,这个荒唐可笑的君主竟然是借他的名义迎立归国的。
每每思及此,鲍牧总是恨得牙痒痒的。
一日,群公子约好饮酒,邀请鲍牧一起。酒酣耳热之际,鲍牧管不住舌头,开始大放厥词。
“各位公子——”此时的鲍牧已是面皮涨红,眼神迷离,“羡慕别人有千乘之驱吗?一怒为红颜,多么任性霸道?”
在座的公子都是齐悼公的兄弟,齐景公去世后,为了自保,他们纷纷逃往他乡。齐悼公归国后,为了笼络人心,把群公子都召回来。流亡他国的公子们才得以返回故国,施展长才,各司其职。
所谓“千乘之驱”,本意指的是有千乘之驷供驱驰。依据当时的标准,齐、楚、晋、秦都是大国,国君都有千乘之驾。所以,此处所用,代指国君之位。
鲍牧的言外之意,与他之前不赞同齐悼公为国君的表述一致——并非一定要立齐悼公,除了公子荼是法定的太子之外,他跟其它公子一样,都是不合法的,立谁都一样。
鲍牧的字里行间实际上是讽刺众公子,“瞧瞧,你们本来也有机会当上国君的,可是竟然没当上。现在好了,只能听凭不配为国君的某人胡作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