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明官场里面,最容易捞油水的地方,除了户部、兵部、工部外,那就属盐场了。
整顿盐场,说着简单,执行起来难度很大。
就如这郭临川,此人不倒,谁都不敢开口,哪怕是有血泪辛酸、彻骨仇恨,为了剩下的家人,也需要闭上嘴。
一些小官手握权力,那威风抖得兴许超过了二三品大员。
要整顿盐务,只靠着监察御史、盐道官,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一个小小的高家港,一千六百余灶户,未必能震动整个盐道官场。
顾正臣沉思一番,轻声道:“你还记得广东时我留给晋王的课业吗?”
严桑桑点了点头:“不是没消息了吗?”
广东案件堆积如山,官场塌陷,百姓困苦,朱棡曾问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后来在顾正臣的引导之下,拟出了信访司奏折递了上去。
然后,这事就没了动静。
顾正臣看向严桑桑,认真地说:“没消息,未必是停了。信访司之事只要运作得好,就等同于多了一个督察院,官员能施政治理百姓,百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监督官员,让官员不敢肆意妄为,恶意设置苛捐杂税,随意征民徭役。”
“这对朝廷收揽人心、安稳地方有利,陛下能看得出来这法子的作用,不会轻易放弃。现在没消息,很可能还在思索如何运作最为合适。让我说,这事很可能会交给东宫来筹备、推行。”
“为何是东宫?”
严桑桑疑
惑地问。
顾正臣摇了摇头,并没解释。
开国十三年,朱元璋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凌迟、扒皮这些手段都用上了,一些侯爵因罪也被杀。
铁腕治国,以酷刑与杀戮威慑贪官污吏,这是朱元璋执政的特征,也将伴随他的整个执政生涯。
朱元璋不是不知道这种方式并不合适,他清楚一个国家的治理,不能太多杀戮,只是有些时候出于大局,出于对集体的不信任,出于对更多百姓的保护,他宁愿选择用杀来威慑贪官污吏,用杀来消灭欺上瞒下之人。
刚柔并济才是合适之道。
但现在这个阶段,朱元璋还是需要刚猛示人,信访司是相对柔和的手段,牵涉甚广,又将普及至天下府州县,也是收揽人心的好办法,交给朱标来做这件事,可以在不改变朱元璋威慑力的同时,将新策推行下去,既得人心,还锻炼了朱标的能力,增加了朱标的威信。
但朱元璋到底会不会这样做,那就不太清楚了。
顾正臣返回乐安后,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勉强吃了两口饭,倒头就睡了过去。
呼——
青州左卫指挥佥事何浩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摘下水囊一股脑灌了喉咙,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转头看向一旁的千户王威问:“距离乐安还有多远?”
王威腿直打哆嗦,说话也有些发颤:“大概十里。”
“还有十里?”
何浩看了看日头,胃里发酸,咬牙问道:“前日,房大
庭、刘同归当真带人在黄昏之前抵达了乐安?”
王威吐了一口唾沫,拳头狠狠捶打了下大腿:“这事没人会撒谎,他们一定是带人赶到了,不过你也知道,房大庭那家伙疯了,杀了李丰,军心这才被慑服,一群人拼了命赶了过去。”
何浩舔了舔嘴唇。
房大庭确实牛气,百户李丰与指挥使高山可是亲戚,这都敢杀,也不知道李丰的老婆这会是不是正在指挥使宅里闹腾。
去他丫的!
这会不是想李丰老婆的时候,失期当斩啊,最后十里路了,说什么也得在黄昏时赶到。
何浩扯着嗓子,对后面不成队形的军士喊道:“前日青州卫的人顺利赶到,我们若是赶不到,不仅会被定远侯严惩,还会沦为自己人的笑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最后十里路了!别给老子说走不动的话,房大庭敢杀李丰,老子也敢杀你们,都给我前进!”
“前进!”
“进!”
何浩当一干将官鼓舞着士气,催促着军士行进。
可即便如此,没走出两里路,许多军士也走不动了,落队的人一多,那走不动的人便更多起来,以至于到了后面,两千人的队伍,能继续向前走的只有不到五百人。
青州右卫指挥佥事张满擦了擦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士,嗓音沙哑地喊道:“继续走啊,乐安就在前面了!”
何浩走上前,苦涩不已:“后面队伍垮了,带不起来了,许多军士躺在地
上,宁愿失期被砍头也不愿意动弹了。”
张满瞪了一眼何浩:“失期当斩,斩的是我们的脑袋,不是他们的,他们自然动弹不了,怎么样,要不要杀几个,将队伍整起来?”
何浩直摇头。
现在这情况,杀一两个人也够呛能拉起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