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不再言语。
“咚咚咚——”
骤然之间,战鼓隆隆擂响,鼓声愈发密集,直撞人心。
鼓响一瞬,萧长陵眼神灼灼,仿若燃遍燎天圣火,缓缓横扫过身后十万儿郎,目光刹那化作凌虚一剑,凝视着万里苍穹,久久不语。
而后,萧长陵振臂一挥,掀开身上的玄色大氅,命令身旁狼啸卫,倒满了一大杯烈酒。
“柔然暴虐,擅开兵戈,掠我国疆,欺我同胞,萧长陵奉大周天子令,率靖北男儿,荡敌寇,行天诛!若寇欲阻,长陵誓削其首,饮其血,降刑罚,驱除百年之患,戡定草原枭雄,扬我大周天威——”
言罢,萧长陵便仰面向天,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干,掷杯于空中。而刚刚那一番豪情壮言,则一遍接着一遍,盘旋在顺天门外,其声激荡不绝。
这声音,靖北大军清晰可闻。一霎安静过后,十万儿郎抽刀出鞘,“哗啦啦”响成一片;一时间,靖北刀锋,激射而出的雪亮刀光,汇聚成柱,刺破东南半空。
“靖北威武!”
“秦王威武!”
“众将士听令!随孤出征!”
萧长陵飞身跃马,执戟一声令下,三军铁骑滚滚,烟尘四起,王旗飞扬;十万人马的靖北铁甲,紧紧跟随在萧长陵身后,浩浩汤汤开出上京,挥戈北上。
……
城外,凤栖原。
茫茫原野,旌旗猎猎,彤云翻卷,依旧止不住飘舞的飞雪。
随着急促的游龙鼓声,靖北将士明光闪烁的鱼鳞盔甲与刀枪剑戟的厉芒,交相辉映,十万金戈铁马,枪甲凌厉,步伐齐整,轰隆隆地开出京师九门。
只见,数以万计的靖北大军,沿着广袤的阔野行军;车辚辚,马萧萧,装载辎重的“武钢车”居中,两翼骑兵成阵,左翼持弓,右翼执槊,汇成了数十条长长的蛇行,延伸向天地尽头,缓缓蠕动……
当天,以三大营精兵为主的十万靖北铁骑,在那位白衣秦王的王旗引领下,在大周天子与上京军民的目送之下,拜别了千层帝阙,束甲出征,金戈所向,踏上了漫漫的北伐之路。
而此时此刻,身为这支靖北铁军的最高统帅,萧长陵扬鞭策马,铁蹄生风,飞奔上了凤栖原最高峻的一处陡坡,随之奋力一勒缰绳,飒露紫一声嘶吼,前蹄高高扬起,又沉沉落下,卷起了大片雪尘。
高坡之上,萧长陵一身白衣戎装,执辔驻马,一双目若寒星的眼瞳,深邃地凝视着十万铁骑,回首再望帝京,整个人静默无声,仿佛长剑一挥,便能在宫阙与边塞之间,划下楚河汉界。
于萧长陵而言,这座煌煌上京,是他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懵懂稚子,他曾经无数次爬上高高的龙阙凤楼,探首张望,好奇于外面世界的缤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
殊不知,终有一日,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公子,历经铁血征伐,历经无数出生入死,最终成为了如今叱咤风云,手握二十万雄师,屠刀所指,千军胆寒的靖北之王;数载风云,江山裂变,唯一恒久不变的,是少年将军那颗炽烈的赤子情怀。
放眼十万男儿,回首帝都,城阙巍然之处,仍是说不尽的繁华,如同当年见证萧家二郎披甲从征一样,此刻又默默地看着他率十万大军,横戈跃马而去。
凛冬的风,吹过萧长陵乌黑的鬓角,将他身后的玄色披风卷动得扑扑作响。骏马狂飙,白衣战甲,胸中激荡许久的豪情,还是那般熟悉,历历在目,就好像深深地刻在骨髓深处。
萧长陵端坐马上,望过这最后一眼,拨转马头正欲启程,视线却突然凝于远方,怔怔定住。
但见,高坡尽头,长亭之下,傲雪凌霜的梅树枝桠之间,盈盈静立着一道倩影,裙袂飘飖,秀发及腰,一袭雪白的大氅,遮掩住了美人弱柳扶风的身姿,衬得一对清眸如水的眼波,荡漾着花蕊般清甜的笑意,温婉、纤丽。
马上遥遥一望,萧长陵又惊又喜,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下马,步履如风般地奔向她,将她拥入怀中;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下马,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于马上对她展颜一笑。
那一笑过后,他缓缓抬手,轻轻抚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原来这就是笑。
回想那日,浣花溪畔,一层薄薄的面纱,覆盖住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自玉带河惊鸿一瞥,萧长陵便深深知道,那一眼是有多美,却永无人知。
不知过了多久,萧长陵骑着飒露紫,久久注视那个方向,然后慢慢挪开目光,凝目天际。
烟尘滚滚之中,萧长陵兀自垂眸,面向亭下的那一抹丽影,唇边露出了飞扬明亮的笑容。
“婉儿,等我,我一定送你一副最漂亮的鹿角。”
谢婉心莞尔一笑。
“二郎,我等你。”
下一刻,萧长陵不再回眸帝京,也不再凝望向他的婉儿,而是果断地兜转马头,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