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下来,那双曜若玉璧的眼眸,隐隐闪过一丝恻然之色,划过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怅。
昔日的他,是朗朗明月少年郎;如今的他,是庙堂柱石谢司徒;对于这位不世出的世族领袖而言,位列三公,永镇朝堂,光大谢氏门楣,固然很好,但更让他念念不忘,且始终追怀的,是曾经那段激荡的风云岁月,那些鲜活如初的故友,以及与皇帝陛下年少扶持的一朝一夕……
他,身为谢家子弟,虽是风流名士,一代文宗,却也曾乌衣年少,豪情热血,也曾封侯拜相,纵横捭阖,唯盼青史留名,百年之后入庙堂。
然而,世事无常,流年似水,似乎只是光华一瞬,便已早生华发,不复少时朱颜,徒留下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抹去了他从前风华正茂的如许英年。
……
一阵夏日黄昏的微风,从司徒府的高墙外吹进,轻轻灌入谢宅,沿着偌大的府邸,掠过府中廊阁,花园,镜湖的上空,极其温柔地拂去暑热,飘进落梅庵的书斋里,凭添了几分凉意。
忽然,就在这时,一双皓如素雪的柔荑,化作飘逸的霜纱,悄悄从身后蒙住了谢颢的双眼,那凝嫩似青葱的纤纤玉指,随着柔荑的动作,轻轻覆在司徒大人略显微白的眉尖上,画面显得是那样唯美,这乍一看,就是一双少女的手。
原本清晰的视线,突然被一双少女的白皙玉手蒙住,谢颢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疑色,但是很快,他便旋即展颜微笑起来;因为,伴随着那双少女玉手,一并而来的,是一股令人迷醉的淡淡香风,谢司徒不用睁眼便知道是自己的小女儿来了,原因很简单,这股淡淡的香风,正是来自小女儿身上的苏合香。
这种苏合香,产自西域焉耆,乃是宫中御赐之物,几乎各王公府邸的女眷,尤为偏爱这种香料,身为司徒大人的爱女,谢婉心亦不例外,独爱苏合香。
谢颢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爱女的柔荑,宠溺地说道。
“杳杳,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见被爹爹一眼识破,站在父亲身后的谢婉心,那张姣好的容颜之上,顷刻失了芳华,频添了几分幽幽的怅惘姿色,给她微带清冷的面颊上,勾勒出了无以伦比的秀美与隽丽。
不多时,谢婉心放下双手,缓缓从父亲面前挪开,脸上立时布满霞绯,呈现出一种世族儿女的矜持与端庄,上前拽着爹爹的袖袍,唇下漾起艳若桃蕊的笑容,竟羞赧赧地撒起娇来。
“爹爹,哪有您这么扫兴的,就不能让女儿欢喜一会儿吗?”
“行了,行了,别闹了,就你现在这样,以后哪个夫家敢要你。”
这个时候,谢颢终于转过身来,他清亮的目光,也慢慢从手上执着的那卷书,转移到了小女儿身上;当这位三公宰执回身的那一瞬,他惊异地发现,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今日甚是与众不同:一头如墨的长发,被高高地梳了起来,挽了个流云髻,淡粉轻敷,红唇点绛,看似一身普通的少女装扮,并未刻意掩饰自己身为女子的落落大方,眼瞳清澈,眸色明艳,正如她耳上缀着的东珠坠子一般,熠熠生辉,衬托出多情美人的妩媚与风韵。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格洒将进来,洒在在这对父女身上,将并肩而立的两道影子,映照得颀长,颀长……
父女二人临窗坐下。
恰好此时,茶已烹好,谢婉心俏丽一笑,轻轻执起炉上银壶,将水环绕着茶盏,注入少许,冲了一盏茶汤,然后慢慢递到父亲面前。
“爹爹,请用茶。”
谢颢端起茶盏,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只见,茶色如玉,盏如茶水之境;一向风雅的士林领袖,悠然地饮了一小口茶,顿觉神清气爽。
与此同时,谢婉心坐在父亲身旁,非常懂事地为爹爹按摩胳膊,而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也幽幽飘来,融入茶香与书香,一时美不胜收。
见这个小女儿忽然变了心性,谢颢捻着长须,嘴角不由浮出笑意,凝视着女儿美丽的容颜,缓缓开口道。
“杳杳,昨天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谢婉心本继续给父亲按摩,但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明澈的清瞳,微微闪过一抹游移;不过,仅仅瞬息之内,谢四小姐的神色,便平静得如无风无澜的湖面,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异样。
“噢,女儿昨儿个和阿妍,去参加司空府的紫薇诗会去了,所以,……才回来晚了。”
听得出来,谢婉心说这段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目光闪烁,尽可能回避父亲的注视;谢颢何等聪明之人,一眼便看出来了女儿的端倪,继而放下茶盏,随口“哦”了一声。
“真的吗?!可为父怎么听说,你昨夜好像去了浣花溪,还不是一个人去的,据说是一位俊俏的郎君,与你同行。”
谢婉心闻言,只得一点点抬起头来,极美的双眸,似一池春水,照得人生出融融春意。而那春意深处,尽是一派天真烂漫,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