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心情很是沉重,可怕的往往不是面前强大的敌人,而是身后的袍泽,当你全力以赴面对强敌却对身后毫无防备的时候,一记背刺便可以令你痛澈心脾、万劫不复。
然而巧合的是,从古至今,似乎汉人最为拿手的便是窝里斗…
他疑惑道:“大帅来到此地,万一那些人当真意图不轨,交河城岂非落入他们手中?届时咱们安西军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后路尽皆断绝,则陷入死地矣!”
直至眼下,安西军凭什么与十数倍于己的大食人相抗衡?正是依靠西域广袤的纵深,进可攻、退可守,时不时的奇兵突出袭扰一番,从不曾与大食人正面硬撼。
然而若是交河城丢失,后路断绝,再想如眼下这般从容应对便难如登天,被逼无奈只能与大食人硬碰硬。
就算安西军各个以一当十,也唯有全军覆灭一途…
李孝恭拿着刀子割着羊腿肉,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道:“仁贵放心便是,本帅岂是那等愚蠢之辈?已然行文越国公,其右屯卫已经出了玉门关,正好西域大雪,本帅请其隐迹藏形绕道交河城,只要交河城内有变,即刻入城平叛。区区蟊贼,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右屯卫全力一击之下自然化为齑粉,不足为虑。”
薛仁贵也松了口气。
李孝恭主要是为了施展“空城计”,震慑交河城的那些各方势力,警告他们切勿轻举妄动。
却也做了完全之准备,万一那些人利令智昏、不管不顾,亦有右屯卫神兵天将,将叛乱顷刻之间平复。
当然,一旦交河城发生叛乱,势必影响大唐在西域的统治,加之大食人倾巢而来,只怕从今而后原本臣服于大唐的各方胡族都要纷纷脱离大唐之统治,或是自立,或是依附于大食人,甚至早已遁逃至大漠深处苟延残喘的突厥人也会横插一手…
见到薛仁贵忧心忡忡,李孝恭放下手里的刀子,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呷了一口酒这才笑道:“天下大势,岂能操于人手?再是天资纵横之辈亦不能将局势完全掌握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吾辈只需尽人事、听天命,将自己能做的尽量做到最好至于结果还要看上天的旨意。所以,得失成败毋须看得太重,因为他并非吾辈之能力可以决定。”
朝堂上厮混了大半辈子,这位曾经的“宗室第一名将”早就看得透彻所谓的“成王败寇”实则就是上天的选择一个小小的意外足以决定一场攸关国运的战争,这岂是人力能够抗拒?
上天让你成事,即便弱不禁风,亦会反败为胜;上天不选你,就算是横行天下最终也会种种阴差阳错之下大败亏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咚咚咚!”
寒风之中帐门被敲响。
薛仁贵立即沉声道:“进来!”
“呼!”帐门被人从外推开,一股寒风夹杂着血花飘进来烛火一阵飘摇,炭盆里的炭火被寒风席卷火星飞溅。
两个人影出现在帐门前边的是顶盔贯甲的元畏后边是一个胡子眉毛尽皆挂着冰霜,几乎被冻僵的斥候。
“启禀大帅、司马,斥候有事禀报!”
元畏拱手施礼。
李孝恭冲着薛仁贵摆摆手,示意此地以薛仁贵为主,他不参预。
薛仁贵颔首,将身边一个装满烈酒的水囊丢过去,待那斥候伸手接住,他沉声说道:“先喝口酒,暖暖身子,再详细道来。”
寒冬腊月,斥候往往要前出百余里刺探敌情,为了隐藏行迹更是时常潜伏在雪地之中数个时辰,因此冻伤、冻死者不在少数。正是有了这些性情坚韧、耳目聪灵的斥候,大军才能随时掌握敌人之动态,不至于敌军兵临城下依旧懵然不知。
斥候不仅是大军之耳目,更是胜败之关键。
“喏!”
那斥候感激不尽,拔开水囊的塞子,一大口烈酒灌下去,一股炙热的灼烧感顿时从喉咙、食道抵达胸腹之初,旋即蔓延全身,将几乎冻僵的筋络血脉全部烧得活泛起来。
狠狠吁出一口寒气,斥候抹了一下嘴,疾声道:“傍晚之时,大食人抵达弓月城西百余里之初,扎营于一处山坳躲避大雪。申时左右,一支约五千余人的骑兵脱离营地,一路向北行去。吾等跟随侦查,却被大食人之斥候所阻,待到摆脱大食人斥候之纠缠,敌军骑兵之行迹已然被风雪覆盖,不知所踪。”
西域广袤,许多地方虽然并无道路,但是平坦的沙漠、戈壁依旧可以供大军通行,想要依据敌军行进之方向判断其目的地,几无可能。更何况北风凛凛、天降大雪,敌军路过之后不需半个时辰,所有行迹便会被遮掩起来,再想追踪,难比登天。
薛仁贵蹙眉道:“事先可有何征兆,能够推断其意图?”
斥候摇头道:“并无半点征兆,这两日大食人缓缓推进,同时派出几队骑兵劫掠周围胡族,每队都在千人左右,很是精锐。不过西域胡族对于大食人烧杀抢掠深恶痛绝,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