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有金和汪顺站在屋子里,只觉得满眼都是花的,手足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也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往哪里看都只觉华丽。
嬷嬷叫他们坐,他们也是不敢直接坐下,站也不敢挺直了脊背,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又是那么的遥远,让他们自惭形秽的同时,更担忧自己这一身进来会不会给人家弄脏了,那双脚更是无处安放,恨不得把鞋底都藏起来。
来之前,他们是真不知道会到这里来,说是让他们见招娣,还以为会是在大牢里,两人都战战兢兢的,已经现在心里把自己吓得不行了,怎么也没想到会被领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就更是害怕震惊又无所适从。
“有金,顺子,都坐下吧。”张爱英坐在一旁,自然是看出了两人的窘迫,但此时这些都不重要,她把两人摁在座位上,跟嬷嬷对了下眼色。
屏风也被拉了出来,张爱英再次嘱咐乔有金夫妇俩不要乱动,好生坐着听就是了。
“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你们都别发出声音,记住了吗?”
乔有金和汪顺此时两个人都是懵的,自然是张爱英说什么就是什么,茫然地点点头,乔有金想问:招娣呢?但看看屋子,看看侍立在旁边的人,却到底是讷讷着没有问出口。
一切准备就绪。
这时候,外面的人也开始拖人上来审问了。
没什么新鲜的,都是之前就已经审过一次的,早就撬开了嘴的,再“过堂”一次,这些人更不会有所保留。
从第一个跟在钱举人身边的家丁说到跟汪招娣在书斋的初遇时,汪顺两口子就立刻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参与了强抢汪招娣事件的人都上场了,完全就是按着时间顺序。乔有金和汪顺都握紧了拳头,他们也不傻,听到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家姑娘哪里是真的那么贪慕富贵要去给人做小,分明就是被人盯上了,只怕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及至那已经被审问过好几轮,整个人不说打得没有人形也着实不算好看的管事上来,交代出乔多福找上他,说自家妹子愿给钱举人做妾,之后又如何如何安排……
乔有金终于控制不住站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旁边侍立的人却先往前跨了一步。还没到关键地步,让她闹开了可不好。
张爱英也是怕吓着他们,起身给乔有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怕乔有金还无法镇定下来,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准备着过来安抚。
好在乔有金接收到了她的意思,哪怕颤抖着双唇,却还是又坐了下去。
汪顺偏过头,紧握成拳的手拉住了乔有金,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两口子只能这般互相安抚,也顾不得这般是不是不雅。
外头那管事被审了几轮,因为他做的那些个事儿都不叫人事,经手审问的人没一个对他有好脸,上刑打板子更是没收着,到现在也就是给他还吊着一口气,但各种痛苦是让他遭了个实打实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这人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心中恼恨,说着说着又开始叫嚷起来:“那怎么能怪我们老爷?她家人自己送来的,就差没有直接卖了,都说了她也是贪慕富贵,相中了我们老爷有钱有势……谁知道她是不是演的,跟她家人一起来的……”
管事到这时候明白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而因为他做的这些个缺德事,现在这么拖着也是平白受罪,就有点求速死的那个意味,说话也愈发没了顾忌,一通叫嚷之后,又说起之后的安排,他如何跟乔多福约定好,让他把汪招娣带到小管事的一处私宅里,如何又把人都引开把汪招娣关进屋子里,之后钱举人又如何进去欺侮了汪招娣,之后又是如何威逼利诱把汪招娣弄进了钱宅……
因着想激怒人,他整个是说的癫狂又下流,还一个劲辱骂叫喊:“都是些女表子,明明是自个儿贪慕富贵,还要立牌坊,真看重贞洁,有本事怎么不去求死啊?还不是老老实实进府了,还要装个贞洁烈女的模样,我呸,也就只有老爷才喜欢这种……”
污言秽语极尽下流。
“砰”一声,是桌子倒了。
汪顺没有挣脱按住他的人,但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挣扎中带翻了桌子。
而乔有金,此时此刻也被一个仆妇按压着。她没有什么大力挣扎的迹象,只是咬紧了牙关,嘴唇都被咬破了。双眼紧闭,无声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尾滑落。
张爱英刚刚的愤懑变成了满心的不忍。
她开始后悔反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毕竟就连她一个旁观者,甚至她还不能算那个汪招娣真正意义上的舅母,她听着那人所说都忍不住戾气横生。说实在话,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听到这种欺侮女子还倒打一耙的事,都只会满心的愤怒。或许,她本可以采取温和一点的做法,又何必……不过仅仅是片刻,她就又镇定了下来。
不,这样虽然残忍,但这就是真相。与其让他们自欺欺人,不如早点直面这种真相。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