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勃然变色,她知道二女儿因为被选中冲喜,一直耿耿于怀,对乔家人尤其是那个张桂花深恶痛绝,就连当初那场急病,她都知道这其中的水分,那真是用尽了手段才躲过去的。可即便躲过了,差点被拉去冲喜的恐惧和仇恨也算是已经种下了,但凡有提到那一家子,从来都是没个好脸的,话也从来都不好听。只不过女儿也有分寸,也就只在她这个亲娘,在自家后院和亲骨肉之间那般表现,她想着女儿当初确实是受了罪,心里也有怜惜和愧疚,便没多加约束。
可如今在三娘面前这般说,那便是真真不知好歹了。
哪怕她怨乔家怨张桂花那个泼妇,可关三娘什么事?甚至她还得感谢三娘,虽然在大嫂那里她拒不承认,可是她心里还是清楚的,这一遭还真是三娘替自己两个女儿挡了灾——当初大姐儿刚好是回了外家才躲过一劫,可二娘急病,若不是三娘替嫁,依着公爹和丈夫的意思,怕不是连夜去把大姐儿接回来都得把事儿办了。
别说什么长房不长房的,要按那一套,如今住在祖宅打理祖产的就不该是他们二房,单论姐妹间,长幼有序,这样的事儿要真算的话,还真就该自家两个先顶上。
哪怕如今冲喜成了,不用过门就守寡,可嫁到农家去,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病秧子丈夫还有什么盼头?女人这一辈子还不是就毁了么?
因而冯氏心里很清楚,不管对乔家这门亲事有多不满,那都是不能牵连到三姐儿身上去的。甚至他们都得感谢三姐儿。
“你怎么说话的?快跟三妹妹赔个不是。”
她转身拉起了姜琬,“三娘,你二姐姐是昏了头了,咱们别搭理她,来来,进屋来。”
又有大娘子姜清芷也跟着上前打圆场,场面才没直接僵掉。
相互客气见礼一番,问候过彼此的近况,被亲娘和大姐都狠狠数落了几句的姜琪华也上前,没再说之前那些话,也没摆那种嘲讽的烂脸了,但是姜琬还是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就对姜琪华道:“二姐姐方才那话有句说得不对,我家婆母的确是靠着方子卖了钱,手头比之前宽裕了。但我这衣裳还真不是卖了方子后才买的,而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料子,婆母直接给了我裁衣裳。”
“当真?她家能有这种好料子?三妹妹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姜琪华又忍不住嘲讽,直接被亲娘和大姐给挤到了后头。
这个二妹自打去年落水,性子就有些拧巴起来,原本只是有些天真烂漫小女孩子的娇纵,那回病了一场后脾气就越来越大,及至有了那冲喜的事儿,如今更是句句夹枪带棒。
冯氏如何能看着她到处得罪人?当然是要努力把她摁下去并打圆场了。
两人凑上去看衣服,上手摸,更感觉不错,好话说起来也不违心。
而且冯氏眼尖,她略微惊讶:“还真是三娘手上出来的活儿,这三姐妹里头,就你针线功夫最好。对了,之前给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两身衣服,莫不也是你一针一线做的?好好好,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姜琪华凑不到前面去,郁闷了片刻,但马上就安静坐了下去,她也不稀罕往上凑。
反正在后面也能听到她们说的那些,只不过确实,她也越听越烦。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到底是姜琬忍气吞声打肿脸充胖子,还是她真就过的那种好日子?
不不,肯定是假的!别的不说,张桂花是什么人,和这个婆婆斗了半辈子的她还能不清楚?
她想到前世自己对哥哥们的同窗乔多禄一见钟情,不顾母亲的再三劝说,一意孤行非君不嫁,拼尽全力促成婚事。
刚开始还是有些美好日子的,可随着乔多禄久试不第,自己的肚子也迟迟没有动静,矛盾就越来越大。
是越来越大,因为姜家就算没落,她也算是小家碧玉,按照闺秀的教养千娇百宠养大的,到了乔家,身边除了自己带去的两个丫鬟,便没有别的下人可以使唤,偏生张桂花那个恶毒的乡下妇人,非要在自己面前摆婆婆的谱,嫌弃她娇小姐这也不会那也不会,逼着她干活,所以矛盾是从进门就有了的。
那真是三天两头就要吵一架。甚至动手也是有的,总不能被恶毒老婆子打她就干受着吧?她是不敢直接对婆母还手,可是她还有两个丫鬟帮手啊,拉偏架使绊子总会……那些矛盾后来也不过就是滚雪球。
有情饮水饱的儿女情长,很快就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打败。过日子要钱,生活要钱,乔多禄读书赶考更是要钱。偏生他考了几次就是考不中举人,张桂花那个泼妇竟然还怪自己这个儿媳纠缠她儿子带坏了她儿子的官运,简直可笑。
而她对乔多禄曾经的那些崇拜和爱慕,也就在这种日子里渐渐消磨,尤其对比着自家,两个哥哥而立之年就考上举人也便罢了,她只会为此高兴。但就连长房那个小的也已经中了秀才,还在准备乡试。甚至姜琬嫁的那个夫君,那从前还向她提过亲的,她根本就没看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