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可是读了圣贤书的人,更是熟读国家律令的。须知,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我们家又不是那等无知小民商户之流,你怎能这般乱来?”
姜仲时的指责听起来大义凛然,兄弟之中他本来就是那个想来更会说话的,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就是完全用来形容他的,这时候说出这种有理有据的话,用词却异常尖锐,可见他心中对姜伯年举动的恼恨。
以前的姜伯年,是个典型的封建君子,甚至还说得上有些迂腐,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明明能掌握一切的时候,却将所有都拱手让出。对此,不管是姜长康夫妻还是姜仲时都没有任何的感激感动,他们都只觉得是姜伯年傻,同时也嫉妒和恼火——竟然有那么多好东西都跟他们没关系,要不是姜伯年傻,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偏心的?也是因此,他们对姜伯年是不太看得起的,觉得他就是个迂腐的蠢货、大写的傻子,甚至都没把他当成有力的对手。
这回他们却是想错了,姜伯年以前只是不想争,不是他真的傻,而且,他又不是完全没道理的那一个,面对姜仲时的有理有据,他的反驳同样十分有力:“原来你也读圣贤书也知道国家律令宗族礼法,那你可知何为嫡长子继承?”
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
是啊,他们要讲这些的话,那姜伯年同样可以跟他们讲这
些。说白了,姜长康夫妇俩总是要死得更早的,他们现在还能用父母的身份用孝道压制姜伯年,可他们一走,姜伯年作为嫡长子,合该继承家产,他们又能用什么阻止?
这里又不得不提,封建社会发展到鼎盛时期,为了使得宗族财富集中能够长久传承下去,不仅规定了嫡长子继承,而且嫡长子继承的是百分之九十的大头,剩下的才是嫡次子去分,至于庶子之流,那几乎约等于没有财产。很多家族别说庶出,就是嫡出不是长子的男丁,要是自己科考没什么出息的话,也基本都是沦为给家族打工的存在。这也就是这个社会,其实很多嫡妻主母对妾室姨娘之流都不那么在意的原因——庶子都没有继承权,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威胁嘛!当然,等到了后期,庶子也有继承权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才会出现各种宅斗剧里姨娘疯狂争宠主母针对姨娘的场景。当然,主要还是生下庶子的姨娘马上就会被主母提脚发卖。宠妾灭妻这种事肯定也有,但那也是极少数脑子不清醒的,否则真要闹出来,那就是给自己惹事。但礼崩乐坏的时候又另谈。
扯远了,总而言之,如今这个时候,姜伯年这一句话的杀伤力那真的是无比巨大。
真是让所有人都瞬间沉默了。
至于说让老两口还在的时候,赶紧转移财产给老二名下多准备点东西,呵,那句父
母在,不得别籍异财,此时就成了回旋镖,结结实实扎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这叫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还是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阵沉默后,最先有反应的还是姜长康,他猛地起身,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以非常不符合他年纪的矫健身形往前一扑,直接就扑到了姜伯年身上:“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竟然这般对你父母说话!我们还没死呢,你就想着继承家业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这就是胡搅蛮缠,但现场除了姜伯年,大家都是一伙的,看着姜长康倚老卖老打的就是姜伯年这个“外人”,大家都乐见其成乐于看戏,甚至姜仲时夫妇俩还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老冯氏,怎么当娘的没有一起上去打,那才更让人心里舒服呢!
姜伯年猝不及防被拐棍敲了一下,又在愣怔中被敲了第二下,迅速就起身躲开。
也就是在这时,老冯氏也动了,她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瞅准姜伯年因躲避而慌乱的身形,手一伸,就将捏在姜伯年手心的手稿文书全都夺了过来,力气之大,甚至丝毫不顾及手稿被扯烂。
哦对,他们有什么需要顾忌的?本来就是想要抢过去撕碎销毁。
只见一得手,老冯氏就直接将所有纸张全都撕碎,还怕人能够拼贴起来似的,反复撕了好几下,确保那些纸张都已经变成雪花般的细小碎屑,根本再也拼不起来,她还
嫌不够,吩咐人去拿炭炉过来。
这个季节早就用不着炭炉取暖,可她偏偏叫人生了火,把所有碎屑丢进碳炉中全都烧成灰烬,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而在她得手的瞬间,姜长康也停住了追打姜伯年的举动,让他得以喘息之机,也就正好完完整整目睹了老冯氏这一系列的骚操作。
再看又坐回原位的姜长康,姜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对父母不愧是多年的老夫老妻,这配合打的,当真是无与伦比的默契。
姜伯年冷笑一声,而这一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咳咳,老大啊,我也是为你好啊!”老冯氏缓缓开口,并没有心虚,反而因为销毁证据无比安心,也可以慢条斯理来教训人了,“你看看你这都做的什么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