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是张居正夺情,还能不能闹出历史上那么大的动静来,这帮科道言官到底是为了反对张居正而反对夺情,还是科道言官们,真的是遵循孝道,觉得皇帝夺情,臣子不自杀以全忠孝,就不是人。
丁忧夺情这个矛盾,到底是政斗的工具,还是礼法的要求呢?
廷议仍在继续,唯独对于李成梁如何剿匪,没有画策,而是令李成梁、张学颜见机行事,觉得该打了,李成梁就打,觉得不该打,就坚壁清野。
大明遣蓟州、永平、山海关三镇锐卒出山海关是以防不测,万一李成梁在前面没顶住,后方也有压阵。
万历二年,大明对外动兵,还是能摆的出这样的阵势和规模;万历二十三年,蓟州总兵官王保说出‘今日发饷,不要带甲兵’,将浙兵老营悉数杀害后,大明对外动兵,就再也摆不出这样的阵势了。
张居正等一众廷议之后,由兵部开始请命,文渊阁拟招,数封拟好的诏书入司礼监,陛下用印后,冯保前往六科廊点六科给事中前往各地宣旨。
大明这架锈迹斑斑的机器,开始缓缓的转动了起来,刘应节带陈大成、王如龙、童子明蓟州、永平、山海等地总兵官,遴选锐卒三万,出山海关。
而戚继光领京营三大营,前往了一片石。
李自成在一片石被吴三桂背刺一刀,满盘皆输,自此一片石成名天下,在李自成兵败之前,戚继光每次出山海关至辽东策应李成梁的时候,都会在此地驻扎,乃是进退有据之地。
朱翊钧等呀等呀等,就是没等到弹劾梁梦龙的奏疏,只有礼部郎中上奏说,既然夺情,理应恩厚,请遣官赐赙官葬,以全梁梦龙忠孝之两难。
朱翊钧那叫一个奇怪!
那些个拼了命也要维护孝道的儒学士,哪里去了?按照历史的剧本,一旦皇帝对臣子发动了夺情,科道言官不应该跑到皇极门前,宁愿被廷杖,也要维护以孝治天下的礼法和祖宗成法吗?
朱翊钧的应对策略都已经准备好了,子弹已经上膛,缇骑们拔出了绣春刀枕戈待旦,司礼监的太监们挽起了袖子,严阵以待,等待的科道言官朝天阙,却完全没有发生。
丁忧与夺情,是孝道理论与实践的矛盾。
孝治这个东西,就是天下的伦理纲常,而且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的变化,比如洪武年间,文官丁忧回乡守孝、而武官不能丁忧回乡守孝。
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北征蒙古、迁都北京、编撰永乐大典等诸多事务,政务繁多,朱棣根本不管什么礼法,首开先河,对杨荣、蹇义、夏原吉等等多位宰辅和部院大臣,予以夺情起复。
第一百一十七章小皇帝怒斥东林元老(第2/2页)
成化二年二月十二日,历仕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的五朝元老,华盖殿大学士李贤之父病故,李贤按照惯例申请丁忧,但宪宗皇帝坚决不许,李贤上了六道奏疏,宪宗皇帝才勉为其难的批了三个月的假,让李贤回乡料理丧事,三月期满必须回京。
一直到李贤之前,自永乐以来,文官丁忧的制度,多数都是三个月奔丧,比如正统六年,三杨之一的杨溥父亲去世,杨溥奔丧三个月就回京了。
张居正反复跟小皇帝强调,读史,尤其是国朝实录,一定要把孝宗之前,洪武至成化看作为一个时间段,那是家务事的时候,把孝宗之后看作一个时间段,这是国家有变的时候。
这是基于矛盾说,主次要矛盾的基础下,将大明分为了两个时期去看待。
主要矛盾在变,朝廷的体制也在变。
朱翊钧深以为然。
讲筵之后,小皇帝百无聊赖,到太液池射鱼,弹弓猛地作响,没羽箭带着绳索呼啸而出,猛地扎进了水中,插在了锦鲤身上,张宏拉动细绳,将鱼拉了上来。
又是吃鱼的一天。
十铳百弩千弓一万弹,这是缇帅朱希孝告诉朱翊钧的一句话,说的是远程兵器,铳练十次入门,弩练百次,弓练千次,而弹弓练一万次才算入门。
弹弓的练习极为困难,因为发射瞬间,需要握弓手避让掉离弦之弹,而且弹弓的弹丸,瓷丸、铅子、钢丸、没羽箭,比有羽毛的箭矢,更加难以练精准。
而朱翊钧的弹弓已经练到了弹无虚发的地步,太液池的锦鲤为证,但凡是朱翊钧到太液池,湖面平静至极,一条鱼都没有。
“这鱼,一个个都学的精明无比!”朱翊钧看了半天,没有射出一箭,只觉无趣。
冯保挽着裤管,匆匆的从半间房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陛下,陛下,有人弹劾梁侍郎夺情之事!”
“哦?!快快呈送。”朱翊钧大喜过望,从冯保手中抄过了奏疏,打开一看,乃是新科状元孙继皋上奏言梁梦龙夺情之事!
朱翊钧合上奏疏,把弹弓扔给了张宏,长笑一声说道:“好!好!好!来得正好!走走走,去文华殿,宣孙继皋觐见!把元辅先生叫来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