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前时,余鹤岚只想:
哦,是你。
他为她养育了一个孩子,却间接地令她失去一个密友、至交。
余鹤岚闭了闭眼,余敏乔缓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额角穴位轻柔地揉按起来。
“你怎么想?”她问。
这不单是他和她的纠葛,她们之间有个孩子,余鹤岚不得不尊重他的意愿。
余敏乔需要有发声的机会。
余敏乔的手指穿过鬓角灰银交杂的短发,说:“您决定就好。”
“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乔…叔、都会接受。”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躺着的那男人,他生理意义上的亲生父亲。
他的身上流淌着杂糅的血液,而人要做出选择。
往高处走,不能回头。
离开那个鲜露阳光的半地下室时,余敏乔就做好了决定,他对自己发过誓。
他的名字是余敏乔,别人会以KM医药公司继承人的身份记住他。
他是个高等品级的omega,是个天生的承受者、哺育者,但没人敢再对他动手动脚,因为他不是那个靠夜场打工养活卖唱父亲的乔子余。
“机器会在两天以后撤下。”余鹤岚拍了拍他的手,自言自语道,“也算活过四十六周岁了。”
“后天,你再来一趟吧。”余敏乔收回手,听她道,“就当给他过个生日。”
余敏乔点头说好。
余鹤岚向前两步,盯着体征检测仪上各项跃动的数字,“不必胡思乱想。”
“你和敏易,在我这里是一样的。”
余敏乔敛下眼,金边眼镜遮住眸中情绪,他轻声应过,心下却冷嗤。
当真一视同仁吗?
一个是出身低微的私生子,另一个披花戴锦,原配所出,风光无限,怎么比。
乔明时有他时甚至刚成年,在外胡乱养到十八岁才将他送回余家,余敏乔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初次见面时易礼扬那如看疥虫般不屑的眼神。
向乔明时,也向他。
逗养猫狗都难免有所偏爱,何况是人。
但即使不,也没关系。
他会努力为自己挣得一个未来,使之足以配得上他的眼泪和野心。
“你先回公司。”余鹤岚直起身,“我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
余敏乔恭顺地退出房间,在窗前站了两分钟,几簇老枝探在近侧,他抬起手捉下一只花斑蝶,柔软易碎的翼翅剧烈地颤抖,余敏乔凑至眼前端详片刻,捻指将它捏死。
车行而过,人潮如织,信号灯路口塞满人和铁壳,余敏乔偏着头望向窗外,在十字路人行道旁捕捉到一抹身影。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那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正在追求的beta。
余敏易强过他的地方实在太多,却在择偶这一方面意外地不计后果,眼光拙劣得让他觉得有趣。
轻易不肯输过别人的alpha怎么会心甘情愿追在一个beta身后,余敏乔尚还想不通,但他难得想要助他的好弟弟一臂之力。
她的资料,也许他该再翻一翻了。
“滴——”
尖锐的鸣笛声响过两下,蒋逢玉收回发散的思绪,踩着黑白交错的线走过路口。
收监厅已经没有理由再回去,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班仰那寥寥几句话能够提供的信息并不少。
她不是文锦,也不知道文锦是谁,但她和蒋逢玉一样,都在寻找文锦。
这意味着她那里或许有和文锦沾边的信息。
距离昨夜班仰被带走至今已经超过十二小时,铺天盖地均是逃狱新闻,每过一处商场,大屏上都放着紧急播报的相关讯息。
“首都高校投毒案罪犯班仰,于昨日夜间伙同里外眼目逃离警方控制,据悉,多名内部收监警丧生…现面向全帝星居民发布悬赏通缉令,如遇相似外貌体征,请联系中部警署…以上,环星网记者:周秉竹,为您播报午后新闻。”
班仰二字其后,又一次被打上了醒目的红色通缉标识。
蒋逢玉勒紧了便携包袋,仰着头看了眼身前那栋老旧高楼,风格与周边建筑格格不入,外墙没裹上特制金属,还是老旧的防水涂漆料,因年代久远已经逐渐斑驳脱落,露出灰黄内里。
B.O.N被抄底前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警戒条绕楼体出入口几圈,但封条已经被破坏得彻底,破洞的玻璃拉门上歪斜喷着‘beta表子’等不堪入目的字样。
蒋逢玉掏出根细发卡,对准老式圆锁孔钻了几下,起初找不准门道,她仔细回忆汪仪的窍门,在出了一身汗以后成功溜了进去。
这里没有监控、电梯、自动感应门等设施,她沿着粘脚的楼梯上爬,尽量消除鞋底发出的那种吱嘎粘腻声响。
B.O.N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