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错身说一句,脚步不停,对村里汉子好奇的目光不在意。
扛着柴火的人给背着背篓急匆匆上山的人让路,人走远,天地一静。
“为啥不早早摘了啊?”几个汉子扛起树枝接着下山,一人一脑门问号,同行的男人嘁他,说他不懂,“人家有钱,就想吃口新鲜的,镇里富家老爷都喜欢这样!”
汉子被说也不恼,摇摇头不说话,扛着柴火,闷头顶着风雪往家赶,到家头发和肩头都落了雪。
阿满几人到的时候,于叔三个男人,加铁头娘已经撑着梯子爬山树开始摘果子了。
阿满几人不废话,一人挑一个果树,有梯子的爬梯子上去,没梯子垫脚摘矮枝子上的果子。
橙黄的橘子,淡黄的梨子,红艳艳的山奈,还有红溜溜是石榴,表皮落了点点雪白。
带着温度的手摸上去,手心里一片水渍,接着就是源源不断的冰凉。
一个个背篓装满,从作坊赶来的莫家三父子,一趟趟背起背篓往山下的板车上倒果子,寒风一吹,雪花打着旋地直往人脸上扑,又化成水儿。
眼睫都落了雪,嘴里的热气一扑,睫毛上的雪化成水珠,让人看不太清前方,山脚下的鱼塘里,不怕冷的鸭子和大鹅,在带着冰碴水里游来游去,看两脚人们急慌慌走来走去。
走来它们嘎嘎叫几声儿,走去它们又嘎嘎唤几声,阿满这些人成了给它们演热闹的人,高高支起的头随着人转动。
一棵树的石榴全部摘下来,阿满从梯子上跳下来,甩甩站僵硬的腿脚,不经意间回头望去。
山间地头,房前屋后已经堆起了一层雪白,枯黄的草叶不知不觉白了头,天地间好似只剩一抹亮丽的白色,扎眼又亮得惊人。
“好了,一板车满了!”莫叔扯着嗓子冲山上的人喊,“我我们推车先把这些送回家!”
不等人回话儿,就推着车压上一地雪白,芳婶想起来她锁了门,赶忙解了腰间的钥匙递给裹着厚袄子的铁头,催促说:“快,把钥匙给你们莫叔他们送过去,家里门锁着呢!”
“哎!”铁头接了急令,脸上满是兴奋,对着一边围着树打转的几只狗子‘嘬嘬嘬’几声,一人四狗疯一般朝山下冲去。
“慢点儿,今天刚换的棉袄摔脏了,你就等着光腚吧!”
孩子要撒野,娘要疯了!
雪一层层落下,果子一点点减少,人身上一点点变凉,等到所有果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零星几片枯叶,人这才松口气。
“这四筐,徐叔你们搬回去,冬天没什么新鲜果子,家里有,你们留下自己吃吧!”跳下树,阿满指着四筐果子说,“屋里烧炕点火盆,干的很,有这些果子也能少上火!”
“哎,一会儿我们背回去。”
铁头娘喜眯了眼,果子平时卖的就不便宜,冬天更是贵的厉害,都是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的,他们占了光,也过过富人日子。
山脚下,游水的鸭子和大鹅嘎嘎叫着送山脚下的人走。
忠叔和茂叔推着板车走在最前面,轱辘压上积雪,留下长长的黑湿痕迹,人走过又留下深深浅浅杂乱无章的脚印。
雪花又很快附上车辙印和脚印,留下一抹淡淡的灰白色。
“我去烧水,一会儿你们都洗洗!”芳婶叮嘱,脚步不停地直奔厨房,门开一股热气顺着门槛蒸腾而出,化成一股股白色浓雾,蒸汽里裹着一股股肉香,芳婶猛吸一口,不同于熏鸡熏鸭的味道,但是一样的香。
“锅里的猪腿炖得差不多了,你们洗好了我们就开饭 ,吃完饭早早上炕歇着!”
有了芳婶这句话,院子里忙碌的人,干劲儿更加足了。
芳婶和团玉在厨房帮忙,阿满喊忠叔和茂叔把石榴、橘子、山奈和柿子一筐筐都搬进地窖里。
下雪了,天气是彻底冷下了,地窖温度稳定,还没有外面冷,正合适存放果子。
莫叔父子仨人,忙着去熏房查看火,没火了赶紧抱着一捆捆松枝进去添火,丝丝缕缕的烟从木头拼接的缝隙争先恐后往外钻,墙根下卧着的野猫,听见脚步声灵巧地窜上墙头。
天冷了,熏房里天天火不断,这些野猫也知道哪里暖和,算是彻底在熏房墙根安了家,芳婶赶了几次都赶不走。
“不捡点儿出来?”忠叔抱起一筐梨子问阿满,他记得前几天阿满和桂芳还商量着等上冻就冻些冻梨和冻柿子的,“现在下雪了,晚上绝对上冻。”
“留留留,留两筐梨子和两筐柿子!”
阿满点头,上前接过一筐梨子,走到灶房外面的大缸边,把梨子一个个放进去,现在下雪了,能上冻了,厨房外摆着几个大缸就是家里的天然冰箱了。
以后买了肉吃不完,就可以分割好冻在大缸里,啥时候吃啥时候拿很是方便。
柿子比较软,阿满没敢现在就垒到大缸里,今晚冻一夜,明早再往大缸里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