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内的低品官员已有两年以上的欠俸,暮州兵也有将近一年的拖欠兵饷……”
徐见敏打断姬萦的话,不耐烦道:
“欠俸欠饷也不是你来之后才欠的,我就问你,这么多银子,你打算如何分配?”
看来,姬萦不吐点出来,是走不出这个大门了。
“大人以为如何?”她反问。
“天下不平,民生凋敝,非是暮州一州缺钱,我下辖的兰州也有同样的难题。暮兰两州有同一个父母官,亲如一家,即是一家人,本官以为,暮兰两州各分五成。如何?”
姬萦只想一个大巴掌呼到徐见敏厚颜无耻的脸上。
“恐怕不妥啊,大人。”姬萦说,“按律例,千百年来都是何地抄家充何地库银,这暮州抄的家,银子却流去了兰州,恐怕暮州百姓也不答应啊!”
“事急从权,道理也是人定的,怎么就不妥了?”徐见敏神色不悦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暮州四家抄出来多少白银,别说养暮兰两州了,就是再养一个青州,也不是不行!”
“还是如下官先前所说,暮州的俸禄和兵饷拖欠多年,官员和士兵都颇有怨言,尤其是兵饷,若是久不发放,恐有兵变之忧。”
“既然有兵变之忧,那就更要分一半给兰州了。这暮州怕兵变,兰州难道不怕?”
徐见敏死咬不放,但姬萦也死不松口。
姬萦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他咬去一半肥肉的,徐籍要分她的羹,这倒也罢了,徐见敏是个什么东西,也想从她碗里抢食?
“姬萦,你是想抗命不成?!”徐见敏耐心耗尽,一拍石桌,露出真实面目。
姬萦退出石凳,拱手垂首称不敢。
徐见敏瞪着不知是被酒精还是愤怒染红的眼睛,恼怒不已地看着姬萦。
寂静的僵持之中,告里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敏郎,州牧府是要搬去兰州吗?”
告里冷不丁地一句打岔,让徐见敏脸上的怒色被疑惑取代。
“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听这位大人说,暮州的官俸和兵饷都已拖欠多年,以致人心不稳,军心动荡。我心里好生害怕。”告里垂下眼,右手轻轻放在她微有突起的小腹上,“眼下好不容易有银两填补之前的亏空,让暮州安定下来,大人却要抽走一半去兰州,所以我才有这样一问。”
“州牧府自然不会轻易变动的,而且你是女人家——你不明白钱张严曹四家到底有多少底蕴,哪怕暮州只留一半,发清此前的欠款也是绰绰有余。”徐见敏说。
“以前的发清了,以后的就不发了吗?”告里幽幽问。
徐见敏被她问住,愣了一下。
姬萦适时开口道:
“正如夫人所说,暮州此前的欠款只是花销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如何振兴民生萧条的暮州,使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真正有牧治所的样子。这些,都离不开银子。”
“事有轻重缓急,下官理解大人作为暮兰两州父母官的心情,但暮州作为牧治所,理应是第一个被复兴的地方。”
徐见敏的表情已不像先前那样坚定,他因为“牧治所”三个字犹疑起来,姬萦的话,让他将暮州的富庶,和自己的富庶之间写上了等于。
姬萦抓住时间,再向他大倒苦水,平日里她听多了谭细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诉苦,现下再重复起来,可谓如鱼得水,滔滔不绝。
终于,徐见敏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用了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难做了,但我作为州牧,自然不能无视同样在我辖下的兰州。不过,夫人说的也有道理,牧治所的民心和军心不能动摇。”
“抄家所得,你便拿四成给兰州州库。”
徐见敏话音落下,告里轻轻道:“前几日我去若水寺上香,官道上还落下了巨石,幸而没有伤及人命,只是可怜我腹中小儿,被吓得好不安分。若不修缮,往后我连寺庙也不敢去了。反倒是那兰州,我来了这么久,也没去过一次。”
徐见敏忙说:“夫人莫怕,那官道是有些年生了,偏又修在山脚下,我这就叫他们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转过头来,对姬萦说:“夫人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吧?我再给暮州留一成,你遣人去把那官道给重新修缮一下,莫要让这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五成减到四成,再到三成。
再说,到底抄了多少,不还是她说了算吗?
姬萦心花怒放,见好就收,赶紧应是。
只是她不明白,告里的办法,她并没有采用,告里为何还要为她说话?
如果说,是因为告里身边陈姓花匠的面子,未免太过滑稽。
好不容易,姬萦找到了和告里单独相处的机会。徐见敏被前来禀告事情的下属叫开,石桌上只剩下姬萦和告里二人。
她盯着告里在和煦春光下白如栀子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