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名叫柳絮絮,那会儿也还不是妈妈,性子也和如今有些不一样。”
“她那时候刚和一个客人吵过一架,那人嫌弃她风尘气质太重,絮絮也是个泼辣性子,当即不高兴地指着那人鼻子骂他,又要吃屎,又嫌屎难吃。”
时渚突然听到康王妃用轻柔的声音吐出这么句话,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
康王妃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笑容真实又怀念,她笑了半晌才慢慢停下来,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你也觉得好玩吧?我那时候乍然听到这么句话,也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有趣,就和她聊了几句,一来二去的,两人也亲近起来。”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哭着来找我,问我她是不是很笨,她说她也想读书,也想像那些男人一样知道很多很多道理。”
她语气逐渐变得低沉,方才那明媚的笑意消失不见:“我那时听到她的话后,回去想了很久,终于我下定决心要去教她读书。”
“我把我母亲以前教我的书全都翻了出来,带着去找絮絮,我跟她说,既然要教,就把想学的姑娘叫来一起教。”
“只是……现实终归是现实,五年过去,深陷泥潭的姑娘们还是在泥潭,读书只是让她们更受男人欢迎而已。”
康王妃深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时渚,语气里带着些微自嘲:“你瞧瞧,我们那时多么天真啊,妄图以蚍蜉之躯,撼动大树。”
时渚沉默了一瞬,她看着康王妃,语气头一次这么认真:“不,王妃,你们不天真,相反,你们很伟大!”
“在我的家乡,曾有这样一个人,她开了一间私塾,专门教女子读书,她的私塾有这样一句话。”
时渚上前一步,声音朗朗,落之掷地有声。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声音落下后,康王妃看着她怔住,久久不语,连白沨都挑眉看向了她,时渚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耳根微红,硬撑着没躲闪她们的视线。
康王妃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激动:“你说的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这样一位神人?”
时渚点点头:“是的,在我的家乡,她是一位伟大的老师。”
“好,好,好!”康王妃鼓了鼓掌,随后期盼道,“这位老师她还在吗?我能见见她吗?”
时渚一愣,方才的满腔热血瞬间冷却,她上哪儿找出这个老师啊,只能拼命在心里跟老师道歉。
“她…她年纪大了,已经隐退,不再见人了。”
康王妃还想追问,却见时渚神色有些逃避,顿时停住,失落道:“这样啊。”
她转而笑了笑:“那或许是我同这位老师没有缘分吧。”
时渚赶紧转移话题:“所以烟柳阁的姑娘们都是你们教的?”
她目光一闪,忽然想起康王府里对王妃崇敬异常的姑娘们。
“若我猜的没错,这府上这么多姑娘应当也算是你的学生?”
康王妃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你猜的没错,康王府里的这些,都是最早一批被我带进府里的学生。”
时渚闻言,感觉不对:“若她们是你的学生,怎么会又是康王的妾室?”
她想到康王贪色,那些姑娘们虽不至于国色天香,却也小家碧玉,脸色发黑。
“难不成她们都被康王看中了?”
康王妃听到这句话时,神色中有一丝恨意一闪而逝,快得时渚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时姑娘猜的没错。”
她的声音还算平稳,却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我当初为了让她们明事理把她们带进府里,却没想到我只是,把她们从一个坑里,带入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时渚语气不自觉的加重:“然后你就任由她们被欺辱?”
康王妃的声音颤抖起来,脆弱地仿佛马上就会碎掉:“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我能护住她们的。”
她快哭出来了:“可我……护不住。”
时渚心里对朱蘅的厌恶一层多过一层,此时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漫出来,连带着对康王妃也多了分情绪。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带她们过来。”
时渚的话音刚落,安静到现在的白沨突然站了起来,按住她的肩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冷静,想想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