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两世为人的他,从未吃过如此难吃的鱼!这么腥的鱼,只能喂猫吧!猫都不吃!“这……”看着方来鹊期盼的表情,方重勇把骂娘的话咽下肚,又用筷子夹了一团“饭”,送到嘴里。青涩又质朴的土腥气味充实着口腔,久久不散。粗粝的口感一言难尽,像是在咀嚼沙子,又让人喘不过气来。勉强吞咽下去,就好像锯子在喉咙处反复拉扯,食物到哪里,哪里就疼痛难忍……这神秘主粮的味道只能说鬼神敬畏。“饭食做得不错,下次别做了,还是我来吧。”方重勇无奈叹了口气。这童子做的饭,他已经不做指望了。“阿郎说,主就是主,奴就是奴,没有主人服侍奴仆的道理,郎君又怎么能自己下厨呢?”方来鹊义正言辞的说道,那稚嫩的脸上带着坚毅,让方重勇忍不住想给他一拳。吃都吃了,也尝尝那个泡菜什么味道吧。方重勇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将一根叫不出名字的碎菜叶子送到嘴里。酸爽,带着些许甘甜,还有一点咸味,瞬间将他嘴里的土腥气驱散!“这个菜好!是真的好!”方重勇忍不住夸赞道。“哦。”方来鹊勉强应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垮塌下来,苦着脸不说话。“你这是在做什么?”方重勇疑惑问道。被夸奖了还苦着脸,难道喜欢被虐?“这菹菜是夔州城内凤仙楼做的,我去找他们要来的。”方来鹊深受打击,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竟然还可以赊账!方重勇大惊。谁家的钱都不是浪水打来的,方来鹊这家奴去城中酒肆讨要菹菜,别人脑子要是没被门夹住的话,谁会给他赊账啊!“你一个黄口小儿,谁会听你的啊。”方重勇又吃了一口菹菜,随口问道,其他那两样东西他是动都懒得动一筷子了。“奴也是不知道,但是阿郎离开后,奴去夔州城内各酒肆,只要报出阿郎监察御史的身份,好像就可以不花钱随便拿东西了呢。”方来鹊若无其事的感慨说道。我爹情商这么低,竟然是人惧鬼怕的监察御史?方重勇有点搞不懂他那个“渣爹”是靠什么爬上去的。是直接给权贵当狗,还是科举考上以后再给权贵当狗?方重勇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不过从现在他和方来鹊的处境看,显然他爹方有德的情况也不太妙。吃了几口菹菜,方重勇躺在床上,体会着背后又冷又硬的枯干茅草,脑子里盘算着茫茫前路应该如何走下去,才能不被这个时代所吞没。至于长安,别想那么多了,反正十几年后都是安禄山的菜,还不如夔州安全呢。等天色渐渐暗下里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子外面锣鼓声大作!砰!单薄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官舍的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四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几个穿着黑衣的小吏,手里拿着烧火棍,一溜烟冲进了屋子。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绯色官袍,头戴幞头,脚穿乌皮六合靴,腰间鱼袋的中年官员,正不怀好意的眯着眼睛四处打量。唯独不看方重勇他们。“搜,一定要把罪证搜出来!”那绯袍官员一声怒吼,把方重勇和方来鹊当做透明人。小吏们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终于在桌案上找到了方有德写的那封“三大恨”。除此以外,就连根毛也搜不到了。那封要人老命的举报信,早已化为灰烬,神仙都认不出来了。搜了小半个时辰,一无所获的众人,都看着那位绯袍官员,等待下一步的命令。“方有德身为监察御史,竟然伙同盗匪,盗取夔州江关税款!如今畏罪潜逃!来人啊,将犯人家属带回牢狱,慢慢审问!”绯袍官员自始至终都不愿意看方重勇一眼,全程都在“自说自话”,像是在表演给谁看一样。方重勇就这样看着对方自顾自的指鹿为马,同样是一言不发。多说无益,在这位刺史大人图穷匕见之前,还是乖乖闭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