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散去，露出一轮弯月。凉爽的风吹走酒气，洪羽清醒了不少。

他凭着记忆走到和母亲分开的地方，这里以往是一大块空地，现在修了喷泉，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

洪羽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呆呆地望着那个喷泉，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傍晚的画面。

洪羽已经回想不起那天傍晚，他有没有回应妈妈，是否也跟母亲和弟弟说了再见？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如果那天，他知道那个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他一定不会从母亲身边离开。

可是很快，他又自嘲地笑了，那天只是碰巧遇见了自己的朋友，就算他没有主动跑开，母亲也一定早就想好了离开的方法。

和母亲分开后，洪羽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

他等在弟弟的幼儿园，可是一整天也没有见到母亲和弟弟，幼儿园的老师告诉他，昨天母亲接走弟弟时就办了退学，当时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又找去了母亲工作的地方，母亲新的工作地点洪羽从来没有去过，等他终于找到那儿时，却被告知母亲早已辞职。

他只好寻求警察的帮助，可是警察只带回消息说，他的母亲早就离开小镇了。

洪羽年纪还小，以后却要一个人生活。

他拒绝了警察的帮助，一个人守着那个家。

也是在寻找母亲的过程中，他知道了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

父亲年轻时误入黑社会性质组织，被抓后关进了牢里，表现良好提前出狱，出来后人人怕他，他忍受不了这种日子，某天清晨便独自离开了小镇。

洪凡回来后，洪羽质问他当初为何离开，洪凡的声音很轻，他告诉洪羽，当初独自离开是不想拖累他和母亲。

洪羽只觉得可笑，仅仅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抛下了他和母亲，谁告诉他的可以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

他发了很大的脾气，洪凡就静静的听着，那就是父子俩多年后重逢的第一次长谈。

可是到了新的地方后，他又从那里的镇民口中得知，洪凡最早就是从这个小镇逃走的。

“你的一生都在逃避。”洪羽指着洪凡的鼻子道。

他曾经会想，如果没有弟弟，他是不是就不会和母亲分开？

现在他又想，如果洪凡没有抛下他和母亲，是不是他也不会和母亲分开？

他永远走不出那个分别的夜晚，注定一生活在被抛弃的阴暗之下，永远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洪凡也问过母亲的事情，洪羽不爱谈起母亲，总是简单地回答洪凡。

“你母亲去了哪里？”

“不知道。”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带走了。”

“是吗。”洪凡点点头，便没有再问下去，洪羽也不想说。

只是洪凡挪到了洪羽的身边，不熟练地拍了拍洪羽的头。

过去的事情一幕幕浮现，洪羽猛地躺倒在长椅上，望见天上的明月。

公园的路灯太亮，洪羽很快就抬手遮住了眼睛，又侧过头去，看那个漂亮的温泉，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现在也会有许多小孩到这里玩吗？

会的吧，毕竟这个公园修得这么好看了。

他才发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盛夏的晚风非常舒适，洪羽迷迷糊糊睡着了，腥红的梦再度缠上了他。

洪羽浑身汗湿，从梦中惊醒，深夜的凉风吹过背脊，彻底让洪羽清醒了过来。

过去的事情堵在心口，洪羽枯坐在空无一人的公园，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他不再犹豫，起身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公园，影子在灯光下拉长，他没有回头，没有停顿，一直到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尽管已经过去许多年，那条路他还记得很清楚，路边的建筑都已经变得陌生，偶尔一两栋还保存至今的老房子也已经没有人居住，只有一块块路标在告诉洪羽，他并没有走错。

拐过最后一个拐角，熟悉的房子出现在眼前，令洪羽惊讶的是，门口竟然坐着一个佝偻的老人。

老人手里正举着一瓶白酒，猛地灌了一口，听见声响，朝洪羽望了过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洪羽看清了老人的模样，他感到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记忆中却没有这样一个人。

老人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搭在眼前和脖颈后，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打理，眼尾布满皱纹，眼睛无神的望着洪羽，喝过酒后习惯性地咂咂嘴，还要用舌尖舔上嘴唇，鼻翼耸动，小动作很多。

洪羽还在回忆，那位老人开口了：“你谁啊？”

洪羽心里咯噔一声，老人的声音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合，洪羽认出了眼前这个人，他就是那个死去女孩的父亲。

愤怒和恶心涌上心头，又顺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