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巡盐御史官邸。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正侧坐在床榻帷幔之后,拉着夫人贾敏的手,轻声说话。
贾敏躺在床上,脸色略有苍白,但精神头看起来倒还不错。
林如海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扬了扬说道:“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猜猜看?”
贾敏脸色温柔,这位出身国公府,脾气刁蛮的大小姐,如今卧在床上,竟罕见流露出了几分病美人的柔弱风姿。
她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笑着说:“能让如海你这么开心的,除了盐务,就是王师的好消息了。”
林如海看向爱妻,高兴地说:“敏儿懂我,老师上午来信说他们在前天出发,现在已经和两位师弟在来扬州的船上了。”
贾敏难得露出几分好奇:“这么说,我家里的那个侄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林如海点头:“不错,不止是贾瑜师弟,还有老太太带着琏儿宝玉一众小辈,他们都来了的。”
轻轻捏着爱妻的纤手,他高兴道:“你这几天要多吃点饭,按时服药,养好身体。等到老太太她们到了,你还要领着她们这些老的小的在扬州城里好好玩玩。”
贾敏神色惊喜,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没忍住连声咳嗽了几下,止住后方才说道:“自从我上次和老太太分别,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了。”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悲伤起来,林家三口从京城出发时,黛玉才一两岁,贾敏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一家人满怀期待的来到了扬州。
结果盐务不顺的同时,肚里这个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外孙,也在上任过后没多久夭折了。
林如海心细如发,哪里不明白爱妻心中所想,正要出言安慰。
却听到床幔外传来清脆的少女声音:“娘,今天你好些了吗?玉儿能进来吗?”
贾敏连忙出声道:“玉儿快进来,你爹也在的。”
听到这话,林黛玉从房门外走进来,看到林如海坐在榻上,于是从桌侧拉了一张小凳子到床边坐下,她细心的留出了阳光照射进来的位置,不让贾敏被堵在里面晒不到太阳。
这份细心,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察觉到了。
贾敏笑着说:“我的好玉儿,今天是越发的漂亮了。”
黛玉今年九岁多,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紫色绣着梅花的仕女糯裙,白绸竹叶竖领中衣。
白净细腻的脸蛋儿上一双似蹙非蹙的罥烟眉,其下是仿若秋泓的眸子,眼波缱绻间隐有欲说还休的哀愁。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宝蓝色的腰带下盈盈柳腰可堪一握。
这位名列十二金钗之首的绛珠仙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气质浑然天成,实在难以用笔墨描绘。
黛玉微羞,但又抬着脑袋,带着隐隐担忧看向贾敏:“娘,你今天可好些了?”
贾敏嘴唇弯弯,在林如海和林黛玉的搀扶下坐起来笑着说道:“看到我的好玉儿,娘如今好多了。”
“刚才我和你爹,正说到了你呢。”
“娘又和爹在背后偷偷说我什么?”黛玉娇嗔。
贾敏解释道:“你外祖母前天从京城坐船南下,过不了几天就回到咱家来,还有一众兄弟姐妹在,这下咱们府里要热闹起来了。”
轻拍着黛玉的素手说道:“到时候我带着你们这些老的小的,好好热闹热闹。”
黛玉一双妙目眨了眨,撒娇说道:“这些兄弟姐妹,玉儿一个也没见过,怕是到时候和玉儿玩不到一起去。”
贾敏笑意盈盈,不以为忤。
她知道这只是女儿在自己面前的撒娇的话,等到众位兄弟姐妹到的时候,保管她做的各类礼仪滴水不漏。
林如海却不了解女孩的心思,信以为真。
林大人在旁边捋须笑道:“若是你外祖母身旁的那些兄弟姐妹,为父自是不太了解,玩不到一起去也不必勉强。但这次还有你小师叔同行,想来玉儿你和他是有不少话要说的。”
他这直男发言登时引来了贾敏的一记卫生眼。
林黛玉从小就喜爱诗词歌赋,是妥妥的文学少女。
还小的时候,林如海在书房里处置公务,黛玉就会坐在一旁自己拿起一本书默默阅读。
父女两人谁也不打扰谁,自己忙自己的,这样的场景每次都让深夜里跑来催他们回房休息的贾敏哭笑不得。
年初时,贾瑜拜师时所写的文章《少年中国说》被王怀川多誊写了几份,分别送到了各个师兄手里。
林如海手里的这份文章,自己还没看上几遍,就被文学少女林黛玉抢走了,亲自动笔连夜抄写了一份后才还回来。
黛玉还多次和林如海讨论贾瑜的文章,后面王怀川每次寄来给林如海的信她也常常关注,唯恐漏过什么文章。
因此贾瑜的大名,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经被林黛玉所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