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
扬·卡低垂的眼帘不经意间闪过一道阴霾,似乎是想起了某些陈年记忆中的阴影。
燃烧的布拉格,哀鸣的市民,狂笑的公教徒和残暴的士兵。
一幕幕画面在记忆中翻涌,他一万个不愿意再和公教修士有任何交集。
但是……
环顾四周,看着身边胡斯战士们仓惶无助的表情,扬·卡面容复杂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上当是败给自己的大意,第二次上当是败给同宗弟兄的信任。
雅各布满意于他的配合,接着道:“主教离此地还有些距离,还请各位稍候片刻。”
一名胆怯的胡斯士兵悄悄向谷口挪了几步,下一秒,一发铁弩箭便钉进了他脚边的泥土。
“各位稍安勿躁,主教吩咐,在他到达前谁都不许走动一步。”雅各布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请放心,我们的主教是带着和平的善意而来,对各位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
扬·卡回想着刚进入谷内时看到的遍地尸骸,周围还有中箭受伤未死的同胞在哀嚎,这就是公教徒所谓的“没有恶意”?
两军各自居于谷底和半山腰,在尴尬僵硬的气氛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雇佣兵大队开始打起了哈欠,佣兵队长甚至就地拿出酒杯痛饮起来,看得奥地利的正规军直流哈喇子。
可惜按照军法,正规军不允许在战时饮酒,违令者军法处置,他们也只好咽下唾沫,不去看那些泼皮无赖似的佣兵喝酒打闹。
待太阳偏离正中,逐渐向西沉下时,奥地利将军口中的主教终于姗姗来迟,比预计时间晚了大约两刻。
至于罗贝尔为何来迟,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位熟人了。
两小时前,平卡菲尔德山峦南。
奥地利的中军所在忽然迎来了一位绝对意想不到的客人。
“去禀告你们的主教,就说落魄的艾伊尼阿斯拖家带口地前来投靠了。”
在肃杀的战场之上,一位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淡淡说道。
他只穿着一身破旧的深灰棉布衣,腰间系着一圈牛皮腰带,看起来一副德意志老农的打扮,但身上那股常年居于上位的气质却令附近的奥军将士不敢怠慢。
当士兵把“艾伊尼阿斯前来投靠”的消息告知了罗贝尔后,后者用十几秒时间仔细回忆了一下艾伊尼阿斯是谁,然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不正经教士形象在他心中缓缓成形。
“……我们公教修士要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每次我和妻子上床前都要暂时退掉神职,完事后再加回来。”
“……其实,我在加入修道院前曾经是弗雷德里克公爵的机要秘书。”
“……他日有缘,你我自会重逢。”
罗贝尔一拍脑门。
他想起来了。
数月前,他与医院骑士团的数百名骑士提前赶赴支援弗雷德里克,而艾伊尼阿斯则作为教皇的眼线随军而行。
不过后者完全不了解军旅之事,在奥军军营中一言未发,导致他竟然一时忽略了这位身份尊崇的修士,直到攻破基奥贾要塞后才有闲聊上几句话。
在弗雷德里克下定决心撕毁与教皇的秘密盟约后,罗贝尔曾经第一时间找到艾伊尼阿斯商量对策,然而后者对此毫无表示,只是告诉他“弗雷德里克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公爵,是位值得托付一生的君主”,随口勉励他几句后便神秘失踪了。
唯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艾伊尼阿斯竟然曾经担任过弗雷德里克的机要秘书。
那他后来为何又要加入修道院,当一个愤世嫉俗、格格不入的修道士呢?
再想得多一点的话,弗雷德里克征伐教皇国和艾伊尼阿斯的下野之间有什么联系?
“快请艾伊尼阿斯修士进来——算了,我亲自去迎接他。”
奥军的阵地出现一阵轻微的骚乱,人墙从里至外分开一道通路。
艾伊尼阿斯睁开眯起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亦步亦趋地赶到现场的年轻主教。
真好啊,比他年轻时更富地位和权势,也不缺乏才华和情操,他半途而废的梦想与野心,也许这孩子可以替他实现……
艾伊尼阿斯观察罗贝尔的同时,罗贝尔也在惊讶地打量着艾伊尼阿斯:“艾伊尼阿斯修士为何这般……这般风尘仆仆?”
“罗贝尔主教,我已经被尼古拉冕下革去了教籍,现在退教还俗,不再是修士了。”他云淡风轻地笑着,似乎并未因此而灰心丧气,“我在教会里没有朋友,唯一称得上熟人的只有主教和公爵阁下,特此前来投奔。”
“呃,是么,那个,抱歉。”罗贝尔尴尬地把视线投到其他地方。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奥地利毁约一事牵连了对方,归根结底,这是他和弗雷德里克的错,却让艾伊尼阿斯背了锅。
但罗贝尔很快意识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