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军炮兵和胡斯车兵看似打得热火朝天,但那终归只是战场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追入山谷的胡斯士兵,步卒加上战车拢共不过两千人,其余六千军马仍然停驻在山谷外,没有轻举妄动。
扬·卡在听到炮声的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他们中了埋伏,但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拦下了想进入山谷救援友方的士兵,将懊悔和自责藏进心底。
不是每个人都能习得壮士断腕的决心,但习惯了逃杀生活的胡斯信徒绝对是这颗星球上最习惯“放弃”的人群之一。
对奥地利和施蒂利亚而言,这群秉持异端信仰的波西米亚人是陌生人,他们初来乍到,不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奥地利的群峦叠嶂和波西米亚被克尔科诺谢山和舒玛瓦山环绕的盆地环境有极大差异。
在波西米亚,军队对抗大多数时候仍然是大军对冲,骑士是战场永恒的主宰,哪一方的骑士率先击溃了对方的征召兵,哪方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胡斯车这样的可移动铁王八堡垒便是在这种思想下应运而生。
但奥地利没有一马平川的盆地以供驰骋,只有连绵不绝的丘陵与森林,这里终究不是胡斯车的天下。
扬·卡咬着手指甲,坐看谷口时不时落荒逃窜的己方残兵败将。
这种间歇性的溃败没有持续太久,一批全副武装的奥军便堵死了谷口,与胡斯军相隔不远地对峙。
按照扬·卡最悲观的估计,进入山谷追击的一千车兵和一千步兵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
实际情况和他预计的不完全一致。
奥军此次执行的是朴实无华的关门打狗方案,除了负责“关门”的千人队和负责“诈败”的佣兵团,其余所有部队一拥而上,正在狠狠以多欺少。
也许不少人对罗贝尔有所误解,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是正统神学院出身的纯粹神职人员,军事才能绝对比不了经历过完整家族军事教育的贵族或职业军官。
他擅长且唯一擅长的,就是通过猜测掌中模糊不清的油画内容,设计一个个将敌人分而歼之的圈套,可具体到实施每个命令都必须咨询其他专业人士的意见。
两千人的胡斯先头部队孤军深入险地,前有炮火轰鸣,后有援兵堵路,进退失据,胡斯车盖特曼指挥官被炮弹开了脑洞,只剩步兵盖特曼无力地下达突围的指令,看着士兵一次次冲击奥军设下的天罗地网,又一次次被密集的枪林箭雨逼退。
罗贝尔模仿了威尼斯军的战术,将军队列成一条镰刀状的半月阵,仗着人数优势如同包饺子一般慢慢包绕到胡斯军后方。
四千对一千,如果这都不叫优势在我,什么叫优势在我?
罗贝尔一边嗑着腌制的橄榄根,一边犯嘀咕。
怎么山谷外的胡斯人还没动静?
那他准备的第二层包围圈不就派不上用场了吗?
山谷外,奥军与胡斯军的对峙仍在继续。
奥地利方的雇佣军团一脸无辜地望着对面咬牙切齿的敌人,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何看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就是歼灭你们一股分队嘛,死的是别人又不是你们,那么生气干什么?
这些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日子的佣兵完全不能理解胡斯信徒之间兄弟般的感情,于他们而言,战场不过是赚钱的地方,死了只能说学艺不精,下辈子好好练,争取别死这么早。
于胡斯信徒而言,他们一向是抱团取暖的少数派,从波西米亚流亡到巴伐利亚再到奥地利,彼此互相搀扶,情同手足,每一个成员都是有血有肉的亲人。
不止一位盖特曼激动地请求救援战友,却都被扬·卡冷酷地否决了。
谁也不知道平卡菲尔德山谷还藏了多少奥地利人,他已经上了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但他实在无法狠下心来。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想抛弃这些愿意跟随他流浪至此的同宗弟兄。
扬·卡攥住旗杆的手越来越紧。
“伟大的扬·胡斯庇护着我们,兄弟们,随我……”
“大人!快看那儿!”
一名看起来方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士兵兴奋地指向远处。
负责堵截谷口的奥军忽然出现了混乱,似乎是后方遭受了攻击。
不一会儿,三十多名胡斯士兵奋力浴血杀出,冲破奥军的防线,狼狈地跑向自家阵地。
奥军试图将这支小股队伍再次包围,但扬·卡怎会任由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他指挥着士气高昂的胡斯军一拥而上,与奥军在狭窄的谷口血腥厮杀,摆出一副不计代价也要救下这支残军的气势。
人数不占优的奥军果如他所料地不敢追击,为首的军官气得剁脚,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拼命才杀出重围的胡斯士兵气喘吁吁地倒在己方军阵里,还没等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