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科考的题目和前三甲的试卷,臣誊录了备份。在库房里,臣去拿给郡主。”
卢世瑜说着便起身,只嘱咐了让她好好写字,然后就真的出门去了。
老师亲授历年高考真题和状元笔记,这等美事,大概一万年都等不来一回。
可就是要,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吧?
熙和抬了头,她看到老师出门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似乎……
苍老得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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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一篇,卢尚书仔仔细细地圈点、讲评。之前只是讲些字贴上有的结构和风骨,可今日,老师却对她说,“书法家写字,不能只靠临摹别人的帖。一定要有自己的风骨,自成一派,才是书道的最高境界。”
她站在椅子边上,冷不丁老师丢了个思考题过来,可她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一下子又被问懵了。
卢世瑜抬起头,看见学生茫然无措的样子,手里绞着襦裙垂下的两道白色衣带,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些可爱的。他便轻轻笑了,眉眼间极是温和,“臣只是想到了,便随口一说。郡主还年轻,等日后写得久了,自然也就悟道了。”
熙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反正日后来日方长,明天的功课,明天再琢磨好了。
她刚丢下一个问题,却又听老师说,“臣之所以让郡主写这一篇,是因为里面有一句话,臣讲错了。”
“诶?”熙和低头,看了看书文,又抬头看老师,明明每句话的意思她都是理解的,哪一句讲错了?
可卢世瑜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笑,依他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同她开玩笑的……
她只得,结结巴巴地问:“老师……也会讲错吗?”
“是,郡主。臣,也会犯错。”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老迈,好像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熙和看见他鬓边花白的发,心头有些抽痛。
“是……哪一句?”
苍老的指节,在洁白的纸页上点了点。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熙和探着头瞧了瞧,歪着脑袋,眉心紧紧蹙了蹙,“它的意思不是说……学无常师吗?”
卢世瑜却轻轻摇了摇头,和缓的声音响起。
“它的意思是说,只要臣讲授的道义,能够留在郡主心里,就会像臣,一直在郡主身边一样。”
熙和凝着眉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反复复思考了许多遍,再看老师,眸中惊诧,可那人安稳地坐在圈椅中,丝毫都没有,要纠正她的,惶恐的意思……
她后退两步,望着自己的老师,摇摇头,还是想逃避,想欺骗自己,茫然地问,“老师,为什么要说这些?老师要去哪儿?”
“臣……”
大门外,一阵砸门的声音,把卢世瑜的话,生生打断了。
熙和再看老师,他却仍是那副沉静的面容,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老师……”她紧紧抓着水红的襦裙,拳心浸出了汗,房中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