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师膝下无子,我不忍心,所以我……我给他写了个长孙π_π)

卢府。

熙和呈上“武德候骑射图”时,内心是极其忐忑的。

为了这幅画,她折腾了嘉义伯足有小半个月。好在那厮对自己的容止自矜到了全然盲目的地步,气宇轩昂地给她当了十几天的模特,得意到连走路都是翘着尾巴的。可看画时他却傻了,那马上的男子,俨然是与武德候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相像,于是嘉义伯再次感慨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她践踏成了泥。

卢世瑜细细品着画卷,笑呵呵地夸赞道,“郡主的笔力,又精进了不少。”

熙和低下头,羞赧地笑了笑。从小到大,熙和一直坚信卢老师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因为不管她做的有多糟糕,老师总是会在一旁瞩目,用温柔和赞许的目光鼓励她继续向前。她最喜欢听老师的夸赞了,才不像嘉义伯,熙和刚学握笔时嘉义伯总仗着年长她几岁便嘲笑她字写的丑。

卢夫人怀中抱的小孙儿吃着手中的糕点,听到翁翁予姐姐讲授画道时,好奇地抬了头,四下望了望,瞧见那画中男子剑眉星目,神俊飞扬,不觉欢喜得紧,便从阿婆膝上跳了下来,跑到画前,细细端详一番后,兴奋地拉着姐姐的衣袖道,“姐姐姐姐,我也要骑马!”

熙和低下头,温柔一笑,揉了揉小衙内肉嘟嘟的脸蛋儿。然后抬头望向师母,见夫人脸上有几分忧虑焦躁的神色,便知晓了她的心意。遂弯下腰,认真地对小衙内说,“等到伯禽与马头一样高了,姐姐就带伯禽去骑马,好不好?”

伯禽抬头看了看翁翁,他素来知道姐姐是最听翁翁的话。可此刻翁翁面色虽温和,却也未见半分退让之意,只得垂下脑袋,艳羡地望着画中男子,极是懊恼的样子。卢夫人上前,目光与卢尚书知会了一声,便将伯禽领到园中去玩耍了。

伯禽伏在夫人肩头,依依不舍望着那副画,熙和看着,心里有些难受。

卢尚书膝下人丁极是单薄,长子早夭,幼子亦是体弱多病,虽则聪颖过人,登进士及第,可终究还是天妒英才。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少夫人诞下长孙后,也因忧思过度,追随亡夫去了。时年卢尚书已过知天命的年岁,晚年丧子,胸中悲痛自不必多言。望着襁褓中啼哭的婴孩,又叹息他甫一出生便失考妣,不由想起太白思念东鲁稚子之作,便予他取了乳名,唤作伯禽。

卢夫人性子随和,心胸也极是开阔,可唯独对这长孙看护得紧,几乎事事躬亲,生怕他冻着磕着,绝了子嗣,有愧于夫君。卢尚书面上虽不好说,总要依照圣人之言恪尽职守地扮演着严父的角色,可心底里,对这孩子也是既紧张又疼爱的。所以伯禽,似乎自幼都没能享受过别家的小孩子理所应当能够体味的乐趣。

熙和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见他神色之中似有感伤,自知又做错了事,低下头,将画轴卷了又卷,紧紧绑好,放入锦盒中,又望了一眼,才轻轻地推上了盒盖。

她刚把锦盒放在桌案上,便被人拿起,她抬了头,见卢世瑜将锦盒捧在手中,轻柔地笑着,如春日淡淡的初阳一般,温声说,“郡主的心意,臣,一定会小心珍藏。”

熙和心中一暖,心里却仍有些歉疚,低低唤了一声,“老师……”

卢世瑜又问,“郡主日后,是想像武德候那般,驰骋疆场,保境安民吗?”

“啊?”熙和忽的被他问住了。不是她没想过,是所有人都不许。哥哥不许,爹爹不许,陛下更不许,不然也不会在她初展了武学天赋后便不远万里地将她送到卢尚书府上从文。她是顾家的女子,看似荣耀万丈,可有谁会在意她真正的心愿呢?

她痴痴望着眼前面容温和的老师,很没有形象地抓了抓后脑,鬼使神差地,说:“老师,其实我想……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