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忍不住问道：“你那温泉是拿来养鱼的？”

乐烟歪着头，很是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否则还能做什么？”

她这棠梨苑尽管人烟稀少，可日日都有洒扫仆役过来，她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再说那么点地方也泡不开呀，跟下饺子似的。

四阿哥略觉失望，“这法子谁教你的？”

用温泉水养鱼，总归是有点奢侈，乐烟晓得四爷走廉洁奉公路线，绝不能把宫里那些陋习带到府上来，因讪讪道：“德妃娘娘爱吃鱼，又嫌鱼刺麻烦，妾身听说用温泉水养出的鱼肉滋味格外鲜美，还柔若无骨，因此才想到这个巧宗儿，等着娘娘生辰礼时奉上去。”

她倒是挺柔若无骨的，说谎不打草稿，额娘生辰刚过去没几天呢。

四阿哥也不拆穿，而是闲闲起身，“这原是你一片孝心，难为你想着。”

乐烟看他意态疏离模样，猜想自己话里话外讨好德妃的举动令他着恼了，但，她本就是永和宫送来的，不提难道就能当做没这回事了？

她可做不来掩耳盗铃。

本身乐烟就对恩宠看得极淡，又有这张天生不讨喜的妩媚面孔，四阿哥不找她还省事呢。

送走便宜老公，乐烟便进屋看望碧荷，敷完热鸡蛋，脸上的红已消退得差不多了，不过乐烟还是叮嘱她这几天尽量少出门，一则抹了药不宜吹风，再则，李格格的气焰好不容易消下去，非得她这边受的委屈够大，才能坐实李格格的罪名。

碧荷垂着头，“奴婢明白。”

乐烟笑道：“放心，那些银两待会儿我让钱贵原封不动拿给你，必不会昧了你的。”

只有当个公平的主子，底下人才肯安心办事。

碧荷眼眶热热的，“多谢姑娘。”

乐烟帮她把额上剥了壳的热鸡蛋拿开，吃是不能吃了，扔进池塘里喂鱼吧。

“你别忙着谢，往后诸如此类的事多着呢，原是我该感激你挡了灾才是。”

一席话说得碧荷心惊肉跳，这李格格脾气如此火爆，焉知不会怀恨在心，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来？主子有德妃撑腰倒没什么，可她这个奴才……

乐烟叹道：“都说四贝勒府上是福窝窝，殊不知哪里都免不了水深火热，咱们初来乍到，不知多少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现下是顾虑着德妃娘娘才没如何，等到时候娘娘也把咱们忘了，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碧荷双膝一软，恨不得立刻跪下请罪，好容易才忍住了，只牙关战战，受不住冷风似的。

乐烟没指望三言两语令她倒戈，谁还没个主子梦呢？只是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饭，早晚她得看清楚，四阿哥身边根本没她立足之地。

乐烟安抚了几句，便转向翠竹，“方才是你去请示的贝勒爷吧？难为你机敏。”

翠竹抿唇笑道：“奴婢只是想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您固然越不过西院那位的次序，可西院也越不过贝勒爷的次序。见了大佛，那些个夜叉小鬼自然该消停了。”

这才是劳动人民最朴素的智慧呢，可见翠竹是个大智若愚的。乐烟愈发赞许，但是绝口不提赏赐的话。

有些人能靠利益收买，可有些人不能。

她会用行动向翠竹表明，跟着她绝对是条康庄大道。

*

因着她跟李格格这顿口角，乐烟估摸着四爷多半会去福晋院里用膳——左右平衡才是稳定之道，按照常理两边都该压一下子。

可她没想到四阿哥会叫钱贵来传话，让她预备伴驾，这人莫非吃错药了？

四阿哥进门时，整个棠梨苑并非欢欢喜喜，而是如临大敌。

乐烟也是分外紧张，吃完饭是否留宿？她倒不是不懂得那档子事，前世好歹也经历过的，只是与普通男人欢好跟伺候皇阿哥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前者是各取所需，后者则是全身心的奉献。

乐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付得来，她这个人在床笫间喜欢占据主动，乖乖当小绵羊不是她风格。

且这具身体毕竟是处子，万一四阿哥不解怜香惜玉，说不定会很痛呢。

她的紧张都被四阿哥看在眼里，四阿哥只好宽慰她，“放心，爷用一顿饭就回去。”

乐烟立刻放松下来，肩膀舒展，眼神也明亮起来，她欢快地比了个手势，“那您快请进。”

四阿哥：……

就这么害怕与他单独相处吗？

也许是受过训练，但还没来得及教好。四阿哥心底有点酥酥麻麻的，仿佛眼前放着朵含苞待放的花，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却够不到似的。

棠梨苑在乐烟跟翠竹的安排下已焕然一新，碧荷因着容颜受损倒是没敢出来，乐烟也松口气，万一这丫头急于求成惹出麻烦，还得她收拾烂摊子。

四阿哥打量周遭，与他想象中不同，陈设格外雅清，皆仿着永和宫内布置——只有暴发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