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茶楼公子告别,白霜月怀揣着伤心事回了白府。
方到府上,她不顾身后紧紧跟随的析言与浑言,到了自己院子关上房门坐在堂中一言不发。
数着日子,再过三日她便要嫁予首辅,介时不论是喜是悲,她将永远离开白家。
此究竟是不幸还是幸呢?白霜月苦笑着。
回忆起方才最后一面时茶楼那公子依旧从容而清风霁月的笑,白霜月愈发觉得心中苦涩。
这些年来,她在白家受尽庶出的折磨,早已将他当做这世上能救溺毙之人的最后一根浮木,而今却也要离她而去了。
说来荒唐的是,这今生最后一面,她竟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霜月想着想着,只觉眼眶渐湿,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啜泣起来。
门外一直守候的析言与浑言听到屋内动静,均是愣住,相觑片刻,还是析言敲了敲门,柔声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知晓首辅的人仍然监视着自己,白霜月胡乱抹了把泪,强忍住哽咽,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无妨,只是念到日后出嫁便再也不能见到这院中的柳叶梅枝,触景生情,些许伤感罢了。”
“姑娘不必担心,如若想念,嫁到首辅府邸也可常常回白府探亲。”析言道,“首辅待人极好,定不会在回娘家的事情上苛待姑娘。”
待人极好?首辅?白霜月不敢相信此话竟出自首辅影卫之口。
能在皇城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说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至少是城府深沉两面三刀,更何况当朝首辅是出了名的手段阴狠为人无德,卑鄙的名声在京城达官贵族中传了个遍,此般之人,会待人极好?
但她也并不敢反驳,只能违心应道:“嗯,多谢姑娘安慰。”
门外析言不再出声,白霜月正在屋内暗自伤心,院子外忽然传来吵闹声,片刻后白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位,明日便是小女嫁给首辅的日子,今日我们在白府为她办了一场晚宴,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最后一次与女儿谈心,劳烦二位公子将小女喊出来。”
明日?白霜月心中一惊,明明是三日后,婚期何时提前到明日了?
只是不待她多想,房门便被敲响,析言与浑言道:“白姑娘,你的父亲接你去晚宴。”
“知道了。”白霜月理了理衣袖裙摆,缓缓开了门,对上了门口白父挂着讪笑的脸。对方见她出门,很快越过析言与浑言上前迎接:“霜月,快来为父身边,为父带你去前堂。”
白霜月看着父亲的笑脸,只觉讥讽。过去数年里她身为女儿贪恋而不可求的父爱,竟然在自己被首辅提亲后被表演得淋漓尽致。
她当然明白白父此举的目的,所谓父慈子孝不过缓兵之计,真实目的是让析言与浑言觉得白府这些年并没有亏待白霜月,同时晚宴也并非为她出嫁而准备,而是告诫她在首辅府中要守妇人之道,千万莫吹些耳旁风给白府带来灾祸。
而这晚宴上又会上演何等好戏,白霜月已经不愿去想了,她一路沉默不语地随白父来到前堂,身后还跟着析言与浑言。到了堂中宴会大桌,妾氏和女儿们都已入桌,满桌宴席琳琅满目,仆从们鱼贯倾酒,似是一场饕餮盛宴即将开始。
“白家私人宴席,就劳烦二位辛苦在外等候。”白父对析言与浑言抱拳道,“待晚宴结束,再将小女交付给你们。”
析言和浑言对视一眼,眼中似有疑惑与不解,但终究没说什么,退出了前堂。
“霜月,坐。”等到前堂大门紧闭,白父不由分说将白霜月摁在了一张座椅上,边殷勤替她夹菜边道“今日是你出嫁前最后一晚,明日你便嫁给首辅为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
“是啊,首辅可是当今世上除了天子以外最有权势的人,霜月能嫁给他也算是一步登天了。”正妻叶氏轻轻摇着手中的绢宫扇,嘴角浅盈着笑道,“虽说霜月只是白家庶女,但嫁过去便是首辅正妻,可要小心谨慎得行事为好,莫教首辅心烦,坏了白家在首辅那里的颜面。”
“说什么呢?霜月不是那样的人。”白父抬高声音对叶氏喝道,“霜月虽是庶女,但该懂的规矩都懂,她怎会做那等嫁入高门就不认娘家的人?”
“老爷说得是,是妾身一时多言了。”叶氏低眉顺眼地道歉,随后便不再言语。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被白霜月尽收眼底,她本不想参合,奈何白父偏生道:“霜月,这些年来白家生养你,你嫁为人妇后也当常念着白家的好,在首辅面前多挣一点颜面,全当你对为父尽孝了。”
生养?白霜月内心悲凉之余只觉好笑,她本以为嫁给首辅是她后半生苦痛的开始,如今看来,反倒是成了她逃离白家的契机——嫁给首辅还能比锁在这白府深院更惨?
“住在白府最偏僻的院落,食不果腹荆钗布裙,任何一个下人都能怠慢,这就是父亲所谓的生养吗?”白霜月不顾白父诧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