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将军,不可再追了,前边就是北陵城了。”身边的小将劝阻道。
隆良骥何尝不知,但他们隆氏身为乌泽圣的母族,政治上天然就是拥簇对方的,看着乌泽圣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怎能忍下这口气。
“晏军多数在泽化城的北城门。”隆良骥挣扎半响,闷着声说,他余光瞥见已经在命令军队掉头的小将,到底没阻拦。
“可城内只需有倍数于我军的晏军就足以将我等歼灭,还是撤了吧。”小将语气透着无奈,三千多人的队伍在石碑旁踌躇不前。
隆良骥咬了咬牙,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死死地盯着渐行渐远的晏军,从近千人中锁定了回首望来的那张恍若仙人的俊容,在人群中都惹眼得很,哪里不知就是这混账东西算计了王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追上来,难不成就望而却步?
继续追上去已经不可能,这是在拿汝国三千五百精锐开玩笑,而乌泽圣倘若能救活也绝不愿失了自己这位助力。
隆良骥权衡利弊后,想也不想就抽出身后的长弓和箭矢,月色下银芒闪烁的箭矢赫然对准着陆知杭的胸口。
“这一箭中不了。”小将暗自估算着,摇了摇头打算跟着众多精锐回到泽化城中。
隆良骥目如鹰隼,竟是从未有这般看得清楚的时候,他手臂肌肉臌胀,用出了十分的劲在长弓上,为的就是射出这奋力一箭,愤恨的声音恍若九幽锁门的厉鬼:“至少……得杀了你!”
咻——
长弓上做工精良的弦在箭射出去的顷刻间绷断,那枚怀揣着杀意的箭矢顺着风势而去,在长空中响彻一声争鸣,穿过身披铠甲的千军,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径直往前方射去。
箭矢目标明确地迸发,周身携带无数劲风掠过无数人的身旁,他们回首跟着那枚冷箭的轨迹望去,竟直指陆知杭的心口!
“你给乌泽圣下的是什么毒?”云祈策马往北陵城而去,耳边风声呼哨,眼看着就要脱困,随口问起。
陆知杭回头朝停下的汝军看去,调笑道:“我日日被关着,上哪去弄晏国不外传的迷药,自然是路边搓来的泥灰。”
闻言,云祈没忍住轻笑出声,不由得为陆知杭戏弄乌泽圣的行为感到好笑,他攥紧手里的缰绳才忍住了想与身后人亲昵的冲动,只觉得心上人做点什么事都叫他觉得讨喜得紧。
“可惜我带着的那批酒精在泽化城带不走,陛下的旨意想必你们也收到了,等我们休整好了,边关的将士就不用再受伤口溃烂而死的苦了。”陆知杭望向前方大开的城门,温声道。
云祈听出他话语中的惋惜,唇边掀起淡淡的弧度,抚慰道:“李太医等人包括其马车上的酒精尽都完好无损地在北陵城中。”
“当真?!”陆知杭乍一听闻云祈嘴里说出的喜讯,向来温润内敛的神情不由得笑逐颜开,搂着对方的力道紧了几分,正想与云祈规划日后几位太医的排兵布阵,身后就猛地传来细微的破空声。
那劲风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陆知杭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没淡下去,胸口就感到一阵碎裂内脏般的剧烈疼痛。
“哼……”陆知杭的瞳孔在刹那间紧缩,下意识捂住湿润的胸膛,喉中一股猩红就控制不住地吐在了云祈的肩头,殷红色的锦袍与血色混杂,乍看之下难辩虚实。
“郡王殿下!”
千军万马中,不知是哪处的晏兵惊恐地高喊一声,引来在场众人的注意,齐齐往整个后背都染了血的陆知杭望去。
雪白骏马载着红衣似火与一袭玄色甲胄的俊逸青年穿过朱红色的城门,身后是或缄默或惶恐的晏军,仿佛一道城门阻隔了双方的世界。
陆知杭疼得忍不住想蜷缩起身子,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困难之余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压下来,他嗫了嗫唇想与云祈说些什么,可一股陌生的疲倦感涌上四肢百骸,竭尽全力也只从嘴角溢出几缕血丝。
“承…修…”陆知杭细微的声音颤抖着吐出几个字,伸手想紧紧地抓着云祈的手臂,却怎么也抓不住,反而无情地垂下,纵使再怎么想抓住也回天乏术。那股濒临死亡的感觉一如当初在医院猝死,让人平添恐慌。
心上人的不对劲在第一时间就被云祈察觉,他嗅着骤然浓郁的血腥味,还未转身细看,陆知杭的头就重重地垂在了他的肩上,奔波时凌乱的青丝在微风轻拂下挠着云祈的脖颈。
他呼吸一滞,刚回头就看到在马背上的陆知杭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凉了半截的手赶忙将人抱住,挽回了坠地而头破血流的局面,云祈将人小心翼翼地从马匹上接了下来,在瞥见那鲜血时直接失了分寸,声嘶力竭地喊道:“太医!太医呢!”
耳畔属于云祈的悲呛嗓音不断盘旋,陆知杭费力睁开眼,想咽下嘴里溢满的鲜血,可身体留给他的唯有无尽的痛苦,胸口的异物像是要捣碎心脏般,他几乎是竭尽所能方才呢喃一声:“承修,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