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于上方的窗户透出一抹光线, 为暗无天日的牢房增添了些许的视野。
李良朋借着那道亮光端详起了陆知杭的神色来,奈何这斗笠的围布遮蔽了他的探究。
纵使被外物隔绝,他仍是能察觉到对方的恍惚与震惊。
两人的谈话声极小, 非是紧挨着的人是听不见的,并不担心泄露。
陆知杭嗫了嗫嘴唇, 似乎是在消化着李良朋适才说出的话, 有心反驳,奈何圣上所作所为竟与对方阐述的话极为吻合。
李良朋本以为陆知杭短时间内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却没想到对方不够愣了半响就又回过神来了。
“李睿识近日过得极好,他不愿见你, 就托我与你报个平安。”陆知杭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闷闷道。
他既然借了李睿识的便利, 替他多说一句话也是应该的。
不见上李良朋一面, 他又哪里会知他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做无用功,可笑他师兄弟二人为了救师父殚精竭力,皇帝却至始至终想着找个替罪羔羊,再早些把符元明赐死。
如今远在江南,就是张景焕有心相救,又哪里来得及?
“睿识?睿识如何了!你再多与我说几句。”李良朋乍一听这名字, 面上的破败顷刻间消散, 激动道。
这稍显撕裂的声音惊得隔壁的牢房一动。
“我同你说李睿识, 你要是知晓我师父如何了,也得与我说。”陆知杭沉声道, 趁机提出了条件。
“好。”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快到李良朋的话音刚落, 陆知杭还没来得及追问, 狱卒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厌恶地瞪着来得不适时的狱卒, 李良朋心有不甘,可到底没有不管不顾的当众说出些什么来。
“时间到了,快走吧。”相貌普通的狱卒脸上含着几分不耐,冷笑地瞅了下李良朋,身不由己了还敢嚣张。
“好。”陆知杭多看了李良朋几眼,艰涩道。
两人都清楚的明白,已经没有法子久留了。
说罢,他正要跟着转身离去,就听到隔壁的牢房传来锁链碰撞的响动,似是被狱卒突兀的声音惊醒,紧接着就有一双手探了出来。
陆知杭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向那处,在瞧见来人时动作一顿。
只见那桎梏着的老者发丝凌乱,身上穿着脏污不堪的囚服,血痕盘根交错,奄耷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活生生老了十岁有余。
竟是符元明!
“师……”陆知杭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那神情麻木的老人,在亲眼看见那副惨状时,心犹如在滴血般。
“磨蹭什么呢?快些走。”狱卒斥责道。
“……”陆知杭忍痛跟在狱卒的身后,掌心悄然间攥了攥。
他的师父,生不逢时,没能遇上自己的明君。
可笑他们此前还曾痴心妄想,只以为能还符元明一个公道,可这世间的公道向来是位高权重者说了算。
陆知杭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监牢的,重新呼吸着那口清新的空气,那凶神恶煞之人已经早早离去了。
符府是一如既往的门庭冷落,陆昭亲身去请阮阳平到府上一聚,去时神色凝重。
“承修,你在晏都过得可好?”陆知杭摩挲着手心上的那颗蜜饯,视线在油纸上留下的两个字停留许久。
仔细想想也知,他应是过得不自在的。
今日解忧的药效好像全然不复,他脑子里全是那张明艳俊美的的脸,前几日的健忘就像忙碌疲倦时的错觉。
不待陆知杭伤春悲秋,阮阳平就踏进了他的庭院中,想是听闻陆昭言及自己这边有了消息,片刻不敢耽误。
见到陆知杭脸上带着郁色,阮阳平心下咯噔一声,试探道:“师弟,你今日请我来府上,可是有何眉目了?”
“我适才去见了李良朋……”陆知杭神色淡淡,缓缓道。
闻言,阮阳平思量了会,不悦道:“他莫不是抵死不愿替师父翻供?”
任他如何想,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倘若陆知杭直言见到了李良朋,他还能生出几分希望,师弟能说服对方,可那摆在脸上的郁色,已经提前把答案说给了阮阳平听。
“师兄,倘若圣上有心包庇太子,早就对师父心生不满呢?”陆知杭目光一寒,直言道。
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大逆不道,阮阳平听罢,第一反应是环视四周。
见除了陆昭外没有旁人,松了口气的同时,担忧道:“师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被他人知晓了,容易落得个对陛下不敬的罪名。”
“若是旁人在,我自是不敢多说,可今日在牢中和李良朋谈论良久,方才知晓。”陆知杭顿了顿,沉声道。
他曾经想不通为什么本来牵涉到太子的贪污案,在皇帝亲自接手后,反倒愈发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