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至今的时间也就两三个时辰,未时的太阳渐渐西沉,但天际依旧明亮,哪怕慢条斯理,多耽搁会仍能赶上晚饭,见时间还算充裕,陆知杭记起来时背上的竹篓还放在悬崖边,以及那一株株茵陈正翘首以盼,待有缘人摘下。
“现在摘些回去,正巧能赶上小食。”陆知杭估算了一下时间,大差不差。照着今早的路线,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那片生机焕然的茵陈蒿就映入眼帘,就连失落在尘土上的竹篓都未动半分。
远处青山烟波渺渺,身侧微风习习,蝉鸣声在这寂寥的悬崖边惊起枝叶一阵阵窸窣声。
陆知杭骨节分明的双手伸出,缓缓捡起被人遗弃的竹篓,轻轻吹了吹上面沾染上的尘埃,慢条斯理地蹲下身,埋首认真而仔细辨别眼前的青葱绿叶,挑挑拣拣几番,将成色还算满意的药材放置竹篓内。因为这片草药是无主的,他倒没跟大自然客气,看得过眼的茵陈一根不落,如蝗虫过境,只剩残垣。
陆知杭担忧动作过大,坏了药性,因此极为小心谨慎,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偌大的一片茵陈蒿采摘起来本就不易,更何况陆知杭这等谨慎的采法,耗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在陆知杭沉浸在采药的光阴时,远在扬江镇的张楚裳却没那么快活了。
骤然发现与自己同行的公子已不知所踪,张楚裳心下咯噔一声,短暂懵逼过后就明白对方应是冲着竹文客栈去了。
张楚裳有不得不跟着一起去的理由,只得辜负公子好意了,于是整装待发,找好地方托付自己的马儿,目光坚定的穿过重重人群,往竹文客栈的方向走去。
对方消失不过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她现在即刻赶去,应该来得及。
放下心来的张楚裳好不容易来到还算空旷的地方,正迈着脚打算小跑起来,后颈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勒得她难受得紧,不由语气冲撞的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放开我!”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要不是问了人,你还不知道要野到何时才知道回家!”张怀仁没好气道。
“呃……舅舅怎么来了。”张楚裳挣扎的动作一顿,暗道不好。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刚刚不还叫着不长眼的?”张怀仁松开抓着衣领的手,瞪着眼睛佯怒道。
张楚裳见舅舅起了火气,连忙双手合十,歉意道:“我这不是不知道是您吗?舅舅,我还有急事呢,快放我走吧。”
“你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快跟我回长淮县。”张怀仁对她的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任凭张楚裳怎么挣扎也无用,被身后的丫鬟搀扶着押进轿子内。
“舅舅,你放开我,我真的有要事啊 !”张楚裳欲哭无泪,谁能想到半路张怀仁杀了出来呢?
“休要狡辩,我这次可不信你鬼话了。”张怀仁坚定道,这是他无数次被侄女坑蒙拐骗后得来的经验,既要不被骗,就该当张楚裳的话是在放屁,左耳进右耳出才是。
“我刚刚做好事去了,我是要去救人的,舅舅,快放开我!”张楚裳见轿子抬起,急了。
“这次又给你编出个新花样来了。”张怀仁笑了笑,一扬手让轿夫走快些。
“我说的是真的,求求你了!”张楚裳无奈道。
可惜,无论张楚裳如何说,张怀仁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反抗无果,最后还是苦兮兮的被拎回家。
彼时的扬江镇上,一间装潢富丽堂皇的三进制院子内,门口栽种两颗柳树,拴紧的木门左右各站着两个身穿麻衣的青年,普通的脸上隐隐含着肃杀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前堂内布置简单,端坐在檀木椅上的少年近乎无暇的俊脸上,偏生得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只悄悄瞧上一眼,就觉得贵不可言,不忍冲撞。
他外罩暗红色织金宽袍大袖外衫,内衬玄色素面杭绸,脚穿厚底黑色长靴,金色的发冠将后脑勺如丝绸般的发丝整齐绾好,双眉好似染上了上好的松烟墨,浓密之余晕染得极好。
少年慢条斯理的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斜眸睥睨着跪伏在地上的手下,抿紧的薄唇微弯,漫不经心道:“如何?”
茶香四溢,清冽醇厚,可与那俊美绝伦的人相较,上等的好茶都远远不及,总让人觉得失了几分味道。
那人听到主子的问话,头愈发的低,犹豫了片刻,艰涩道:“回主上,符大人已被人提前营救。”
云祈喝茶的手一顿,丹凤眼微眯着审判身前跪伏的人,不满地把手中滚烫的茶水自杯中倾斜而下,尽数泼在那人身上。
“废物。”云祈冷笑一声。
感受着肌肤上的灼热,那人仿佛没有知觉般,回忆了一番审讯来的消息,如实回答道:“是一个戴着面具,身穿孝衣的男子所为,身量不高,似乎是这附近的农户。”
他们并没有猜测陆知杭此时的年岁不过十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怕鞋子里垫了点东西也高不到哪去,只当他是个个子中等的青年。
听着手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