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谆谆说了一句话。
裴缨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姐弟俩嘀咕自己什么,也不在意,下巴点着盛满满,问道:“你怕我还是不怕我?”
盛满满挠了挠头发,他刚被韩延揪着洗了个热水澡,可头发还未及烘干,就被拎鸡仔似的拎上马车。
他摇了摇头,而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自己的确不怕这位斑衣公主。
他瞅着她,她头上的珠翠简直比天上的老爷儿还耀眼夺目,这身行头,去了保宁府,被人偷了抢了可怎么是好?
在盛满满的心里,保宁府可比京师还是个吃人窝呢!
……
裴缨闲着逗了两句孩子,而后便又闭目起来,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保宁府地界,韩延等候在马车外,等她的示下。
韩延:“殿下,咱们是直接召见罗志还是?”
斑衣公主掀起车帘:“问的什么屁话?平常就叫你多读书,直接见罗志不就打草惊蛇了?直接去保宁府都仓——盛秀秀,你说过,保宁有亏空,他们都仓里压根没有一粒米,眼下的米是罗志从几个富绅手上借来,应付朝廷稽查的是嚒?”
“是!”
“那就直接去都仓,咱们也向老百姓散散祥瑞!”
一时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盛秀秀摇摇头,天底下自当是没有祥瑞了;赵岩经却一脸踟蹰,身为陛下的亲信大臣,他当然知道现在举国上下的官员都在进贡祥瑞,这其中并不是皇帝笃信此道,而是藉此与各级官员建立联系。
从前辅政大臣把持朝政,后来新的四大家族也总揽朝纲,皇帝年轻,出了朝堂,下头是什么官,是什么职事都闹不清,但借着“祥瑞”,反倒是不仅能亲近一二,还能予以升降调动,一石几鸟,何乐不为。
斑衣公主也来这一套嚒?
韩延却对斑衣公主尽忠职守,对她所有的提议毫无二话,继而问道:“那殿下打算用什么祥瑞呢?仙鹤临世?瑞草降生?”
裴缨摇了摇头,委实是全国涌现的祥瑞太多了,简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仙鹤仙草什么的,都不够气派,忽儿福至心灵,道:“不如就是阿阇摩临世!对,阿阇摩!”
“阿——阇……摩?是什么?”
其实裴缨也闹不清,她挥了挥手,只道:“应该是一位山神罢——嗐,管它呢,总之这个名字响亮,说出来有气势!”
“好,属下等谨记,阿阇摩临世,造福百姓,派发粮食喽!”
“甚好甚好,这句话文白兼备,老百姓听得入耳!”
“驾!”
……
夤夜时分,浩浩汤汤的马队疾驰而来,举着火把,提着风灯,凡路过的城防都出示明湖司令,又警告切勿传扬,否则格杀勿论!
飞鸢骑的名号,哪怕实在京畿,也是一向如雷贯耳,小小城防哪里敢造次,眼瞅着他们夜驰入城,向都仓方向去不表。
且说裴缨令飞鸢骑与惊云骑各自抽出一半人马,组成两队,一队佯装祥瑞放粮,一队前往保宁府各富绅家里敲边鼓打报告。
……
“什么人?”都仓守卫提刀来问!
“凡夫俗子,莫问鬼神!”赵岩经出口成章,韩延随即横刀立马,幢幢灯火照应着斑衣公主的鸾驾,那驾上的华盖帷幔,以及她光耀夺目的一身头面华服,的确不似人间凡女。
更有飞鸢骑一百多号汉子用幽深内里喊出一叠声“阿阇摩”,竟真有一股子神鬼莫测之感,唬的那守仓小将啪的一摔刀,跪在地上口头不止。
年长的守仓衙差自然是不信的,当即提刀迎了上去,立时便展开血战,裴缨提前交代,不可擅自杀人,可飞鸢骑出手,也没多少准头,虽说不致命,但唉呦唉呦之声此起彼伏不觉,倒不像祥瑞现世,而是厉鬼降临。
几个守仓衙差,飞鸢骑几乎砍瓜切菜一般,飞快地解决了,大家进了都仓,拿起火把一看,果然,满仓满谷都是粳米与粟米。
韩延上手拔拉几个米袋子,见里头竟是拿草甸充数,赵岩经也拿灯过来照看,见有些米袋子上赫然还戳着“崔氏米行”等印记——这位罗府尹,也实在太过大胆,堂而皇之怒虚作假,连遮掩也不屑遮掩!
皇帝派惊云骑和赵岩经来,本就是监察他们这次行动的,赵岩经上手验看过,惊云骑也满都仓走起来,也发现不少端倪。
斑衣公主拍了拍手,韩延作为她的传声筒,嗤的一笑:“等什么,搬吧——祥瑞现世喽!”
……
“阿阇摩临世,造福百姓,派发粮食喽!”
幽深空明的话语,在黑黢黢的夤夜时分,像一股轻烟一般,飘然散去,传入万家。
随之闯入门的,是一袋袋粮食。
……
渐渐地,狗吠声,孩童啼哭声,声声四起,有人大惊,有人高呼,亦有人喜极而泣,当堂跪拜,拜这位‘阿什么’神!
斑衣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