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篷马车内,范氏神情紧张地问挽着她手臂的李窈窈,“窈娘,你那位兄长真的是个好相与的吗?等会儿见了他,我怕我这粗鄙妇人不懂礼数,冲撞了他可怎么好?”
李窈窈强扯出一丝笑容,“母亲放心,他人很好,您等会儿到了李府什么也不用管,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的。”
“那怎么行?!那样的高门大户必然规矩严谨,我岂能随意。我可不能给你和时安丢脸。”
李窈窈鼻间酸胀,强忍住眸底的泪意微笑道:
“母亲若不信,等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说着不由将婆母挽得更紧。
宋时安与薛静仪的婚事已于立冬那一日正式定下,婚期定在明年三月,薛静仪已随母返回并州家中待嫁。昨日宋时安特意跟李窈窈和李云鸷商量,现在既他和李云鸷俩人调换身份已成定局,便打算将范氏带到李府与之母子相认。
李窈窈吸了吸酸胀的鼻子,转过脸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瞧了一眼,这会儿车驾已行至李府所在的街巷,李云鸷骑着马走在前头,没过一会儿,车马便停在了李府的大门口。
范氏稍整了整身上一套全新的华丽衣裳,这是窈窈刻意给她做的,这种宽袍大袖的锦衣她穿得实在不自在,她问窈窈,“我看起来还行吧?”
窈窈帮她理了理肩膀上的褶痕,道:
“母亲看着很好。”
说着便先下了车,然后扶范氏下来,和李云鸷俩人伴在范氏左右进了府。
范氏一走进去便被里面的雕梁画栋、长廊曲径、奇花异草迷了眼,光一个正门进去的院子就有甜水巷里两三个宋家那么大。
“窈娘,这便是你出嫁以前住的地方啊?”
看到这里,她真的是自惭形秽,难为窈窈嫁到她们宋家,住那样破败逼仄的房子,这里跟宋家简直就是一天上一个地下。
她以前只知道那些大户人家住的大宅子很好,但却从未亲眼见过怎么个好法,如今一看,当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
就连这府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穿得体体面面。
李窈窈只朝婆母笑了笑,范氏不由看向一旁的儿子,“时安你要努力科举,等将来做了官,也能给窈窈置一处这样的大宅子住,不能让窈窈受委屈了。”
李云鸷没应声,只斜目瞥一眼那边的窈窈,李窈窈这会儿禁不住眼圈发红,偏过头去悄然拭泪。
几人步入正厅时,宋时安满脸激动地迎上前来,尚未来得及开口喊一声“母亲”,范氏便一脸讶然地望着他道:
“你不是经常去跟我买豆腐的那位贵人吗?”
宋时安眼里闪着泪光,一下朝范氏跪了下来,“母亲,我是时安,是您的儿子。”
范氏被他这一番举动吓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只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说些糊话,见这么高贵的一位郎君跪在自己面前,她哪敢承受,忙去扶他,并说道:
“郎君快快请起,我一介小民哪敢受你这般大礼。”
看这年轻人这身气度打扮,不用猜也知道应该就是李府的郎君。
宋时安只抓住母亲的手不肯起来,抬起泪眼望着她认真说道:
“母亲,我真的是时安。我和李少卿灵魂互换了,我现在是李府里的郎君,而一直在您身边的,其实是李少卿。”
范氏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情不像是在胡言乱语,不由整个人怔住,“你在说什么?什么灵魂互换?”
他虽说得认真,可她却没听懂,一会儿时安,一会儿李少卿的,不知所云。
“就是我和李少卿换了一个身体。你的儿子宋时安变成了李府里的郎君,而李府里的郎君变成了宋时安。”
听他再这么详细地解释一番后,范氏呆住了。
好一阵后,她转头望向一旁的李云鸷,当看到他不同于以往的清冷眸子,想到近两年来,他身上的种种变化,不由抖着嘴唇问他,“这、这是真的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奇之事?人和人的身体还能互换?
李云鸷淡淡应道:
“是真的。”
范氏依然不敢置信,又望向另一边紧挽着她的李窈窈,“窈娘?”
李窈窈强忍着内心的悲怆,朝她点点头,“母亲,是真的。就在我们刚成亲的那一晚,那时夫君突然晕倒,他们俩人的魂魄就在那时候调换了。我也是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才知道的。”
“刚成亲那一晚就换了?这么说,这么久来待在我们家的,根本不是我儿子时安,而是李府的郎君?”她怔怔看着李窈窈,接着又看向李云鸷。
李云鸷没说话,只李窈窈低着头应了声“是”,此刻因内心的羞愧下意识地不敢看她。
“那你们……你们……”
范氏指着她和李云鸷说不出话来,突然人一下子瘫软下去,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