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控制民间的舆论,首要便做到“辱民”和“愚民”。
辱民并非让人亲自欺辱百姓,而是让人在心中轻视百姓,视百姓不如畜生,而愚民便是实行文化专制,让百姓接收的外来消息尽是官府掌握的消息,长此以往,从而让百姓愚昧无知。
五术一环扣一环,只要施展成功,其治下百姓便会成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灵魂的行尸走肉,任由君主驱使。
驭民五术,朱由检早就吃透,然而他面对的不是被驭了两千年的民,而是两千年以来,一直活跃在庙堂的“民”。
因此,仅凭五术是惩治不了这些人的,只有凭最后的两术才能制服这些人。
朱由检从来都对驭民之术无感,但他也清楚,眼下的大明依旧是一个农业社会,而朱由校也是一个农业社会的君王,他不可能拥有工业社会的眼光。
在朱由校看来,农业的发展是王朝富强的根本,而战争的胜利则是战胜敌国的最主要手段。
农与战便是君王想要治理天下的最主要内容,想要达到“圣人治国之要,故令民归心于农”这一点,就要使百姓愚昧无知。
就这点来说,朱由校想的没错,因为驭民本质上来说,还是为了王朝的稳固,而王朝稳固,百姓才能更容易活下去。
盛世的百姓追求自由,而乱世的百姓只追求活下去。
王朝稳固,即便贪官污吏再怎么盘剥,大部分人的性命依旧能得到保障,但如果王朝不稳,那便是一场场屠杀与灾难了。
只不过,朱由检眼下要带着大明跨入工业社会,那封建社会的眼光和政策便需要被抛弃。
中原王朝,历来的制度都是“外儒内法而济之以道”。
表面上披上儒家的外衣,其本质依然是法家思想,把百姓当牛马,让他们成为一些不开化的人。
这也就导致中原王朝千百年来最不缺的东西,就是奴性和麻木不仁。
解放百姓思想是必然的,解放百姓压力也是必然的,这是工业之后的大势,是挡不住的。
因此面对朱由校的封建思想,朱由检只能深吸一口气道:
“若是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百姓又怎么会造反?”
“驭民之术固然厉害,但用了这手段的王朝,又有哪个活了三百年之久?”
“我大明眼下已经有二百六十二年,这个寿数时,秦朝与隋朝早就付之一炬,前元与东汉、西汉也纷纷作土。”
“便是那宋朝,也分成了两宋,苟延残喘在黄河以南一百五十二年。”
“请哥哥试想,如我朝这般存活二百六十二年的王朝,又能有几个?而臣弟若是十年前不坚持革新变法,我大明又能坚持几年?”
朱由检在试图说服朱由校,而他的说服也让朱由校一时间踌蹴不已,险些动摇。
说白了,朱由检举的例子实在让人无法反驳。
朱由校认为想要王朝长久,就必须注重驭民,而朱由检却注重经世,并且搬出了那一个个注重驭民而亡的王朝。
好不容易有一个重视驭民,还比大明国祚长的王朝,却是在明代汉人看来无比屈辱的宋朝。
大明有一种十分明显的自卑感,为了隐藏这种自卑感,往往他们会吹嘘自己的强大来掩盖自卑。
在大明的所有阶级看来,大明是敌于唐,而不及于汉的强国。
因此在争辩这种“经世驭世”问题的时候,朱由校面前居然只有一个孱弱的两宋可以值得他反驳,这反倒是不如不反驳比较好。
反驳了朱由检,那大明就是大号版的两宋。
不反驳,那大明还是大明。
因此面对反驳,朱由校选择了闭上嘴巴,用眼睛来对视朱由检。
可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不免会朝着朱由检所说的话去想。
这一想,他便更难以说服自己了。
在朱由检革新前,大明疆域不过两京十三省,而眼下已经达到了两京二十省。
革新前,大明赋税折色合计不过两千三四百万两银子,而革新后的第八年,大明赋税折色是整整六千三百万两,并且这还不是巅峰。
一旦大旱过去,大明赋税的折色甚至可以达到六千八百万两。
古今帝王,尤其是中晚期的帝王,不管是谁听到这一连串的对比,心里都不免会对自己的政策产生怀疑,朱由校也不例外。
因此在于朱由检的对视中,他的眼神逐渐的有些落于下风,最后只能服软道:
“唉……便按照弟弟说的来吧,只是废除了丁税和杂项后,我朝恐怕要丢失近千万两的税银。”
朱由校的服软让朱由检很高兴,而面对他的气馁,朱由检则是爽朗一笑:
“今日丢失一千万两银子的税银,那明日便赚回三千万两银子的税银!”
“哥哥且看我如何把落入贪官污吏的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