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微张着,眼睛瞪大了,连眨眼都忘记了。
“莉娜。”
见我气喘吁吁地抬着头瞪着他的时候,流川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嗫嚅着,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和先前那样念着我的名字,仿佛是在等待着我给他下达指令。
不,不行,我绝对不能说让他留下那种屁话,说了只会让我难堪,他不会留下,我也知道他不会留下,他留下干什么呢?我要他留下干什么呢?我不是得到他了吗,我为什么还要留下他?这能满足我什么呢?这和竞争有关系吗,我为什么要在这方面努力?我在干什么?我要冷静。理智,理性,你快帮我……
“你明明就喜欢他。”我脑中的那个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我的脑海中,我的心中,我的五脏六腑,顿时被这句话填满,这句话撞击着我的后脑,就像是每次欢.爱时我的脑袋会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床头,而他会用宽大的手掌抵在我的脑后保护着我一般的感觉:我那时,眼前发白,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凭着本能在吐露话语。
而在那时,在面对着拎着行李箱的他时,我的本能开口了:
“你不要走。”
说完那句话,紧接着,我听见了,有什么在我的耳边破碎的声音,就像玻璃酒杯掉落在地面那般清脆。
在那声音结束后,我才发现,我的眼前已经模糊,我的脸颊湿润。
我哭了。
同时,我发现了,流川枫抱住了我。
他低着头,眼睛里闪着水润的光,睫毛飞快地眨着,有些睫毛被沾湿在一起,下睫毛部分的眼眶泛红。
他就那样看着我,用一种让我哭得更难过的眼神,那样好看的眼睛,却露出那样的眼神,我宁愿他像平时一样波澜不惊地凝视着我。
“莉娜,”他的声音嘶哑着,我看到他的喉结在颤抖,他在吞咽着口水,试图压制自己的情绪,“莉娜,莉娜……”
他重复着,重复着无用的呢喃。
不要了,不要再叫我了,我已经下达命令了啊,“不许走”,可你不想遵守,不是吗?所以你才这样叫我,希望我下达别的命令。
好吧,那好吧,那好吧,我服了,我服了,行了吧?
“你要在美国,好好照顾自己。”
我憋了半天,好不容易在哭腔中说出这句不痛不痒的鬼话,我真的很想揍自己一拳,或者揍这个世界一拳。
“嗯。”他吸了吸鼻子,“你也是。”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没了。
是的,就这样没了。我甚至连一句“毕业快乐,前程似锦”的套话都没说出来。
两年的关系就是这样画上了句点,高中生涯也完结了。像是硬生生地从你的心头剜下一块好不容易植入的肉,你甚至感受不到什么,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就是结束了。
他走了,他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我甚至还强颜欢笑地朝他挥手,对他说“快走吧”。
最后,他看了我最后一眼,消失在那登机口。
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起他的背影,我只记得我当时凝视了他的背影离去的方向好久好久,脑中不断地回忆着他最后走向登机口的那段路,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然后……然后,信息技术发展了起来,我上了大学,中途一直和流川枫在邮件中保持着时断时续的联系。
再远一点,也许是我成长了,抑或是我有别的目标要努力(攒钱逃走),也有可能是我遇到了其他优秀的异性(却也都是浮光掠影,我在爱恋上的兴奋劲儿早已和我的高中时代一同远去)。
同样的,我无暇再绞尽脑汁在邮件中对他“下达命令”了。
而流川枫也不是爱用社交媒体的人,我无法得知他的近况,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后有什么变化。
NBA的路大概道阻且长,我并没有看到关乎他的体育新闻。
直到和他断联了将近两年后的某一天,我试着给他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结果那封邮件被退回了,显示无法送达。从此我们彻底没了联系。
之后……嗯,之后,我终于攒够了钱、在北欧(哦,我未曾谋面的故乡)找到了一份工作、办好了签证后,回了趟老家准备做最终的告别。
我不确定,嗯,我不确定,在我拎着行李箱准备坐飞机离开的时候,我在老家的停机场好像看见了他,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我只是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挺拔,高大,在人群中也那么显眼,宛若鹤立鸡群般的清冷。
但我没来得及仔细看几眼,就被机场的播报声催去登机口了。
后来,我再也没看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