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的郊区盛产红宝石。
从很多年前开始,就闻名于世。
被允许去到那片土地之上的人却很少,交纳了高昂费用也不一定能如愿。
本地富有者掌握了全部。
他将原本生活在那之上的人迁走或雇佣,在多年来,逐渐将它慢慢转手,留给自己的则是最多的部分。
开采开始了。
经由工人的手、淌过流水、机器与人工打磨,最终来到买家的手里。
宝石背后或许存在的罪恶被忘却,哪怕沾上了人的鲜血。
……曾照顾他的奶奶,有一天忽然不见了。
起初,是不在更好的人,之后,是大家不在意的人。
偶尔会发生这样的事,人们习以为常,并不大反抗,因为所有离开的,想必都是自己的选择。
危险来到他的身旁,他也才第一次恍然苏醒。
明明,他早就该提高警惕。
奶奶是去做开采宝石的帮工了,有太多的泥块需要被清洗、探寻,她并不下到深处,只蹲在河水旁,让那唯一的河流过她干枯的双手。
若是能幸运地筛到一块,就能吃上她喜欢的蛋糕。
隔着玻璃柜的奶油蛋糕闪闪发亮,哪怕用的是最劣质的材料,在奶奶的眼里也如同宝石。
在她不在的第三天,他经过商店,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店主人走到门口,挥了挥手将他赶走:“贫民窟来的臭小子,别挡着我做生意,真晦气!”
沿着挖掘地找到雇佣者并不大费功夫,人人都想炫耀自己能为大人物工作。
他去到了那座高楼,自然不被允许进去。
最重要的消息,则是从在夜晚活动的人那儿打探到的。
他们偶尔会需要他帮忙,这一回起初不肯告诉他,之后又对他说“你别做傻事”。
他知道的,为了活下去,不应做傻事。
但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他想:自己并不聪明,从来就只做傻事,也很擅长如此。
从前就有类似传闻,人人虽心知肚明,也并未从哪里得到过证实,毕竟那些事情同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在只要活下去就是胜利的地方,他人的失踪与死亡只被屈指可数的人在意——据说那几乎拥有此地的富豪,是个不良于行的家伙,非人的存在,掌握着宝石的流动,也拥有人的生命。
实在太多,因而廉价的宝石,连当地的混混都能加入,当作运输的一环。他们当然不知道背后是谁,但也清楚若是弄丢货物,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蹲守了好几日,他等到了。
自己拿走的箱子里,就装有其中几颗,璀璨得不可思议的宝石,在阳光下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几块石头,然而当他进入到黑暗中,它骤然间散发出了太阳般的光亮,刺痛他的双眼,要叫他流泪。
这些宝石的核心形状,好似还在跳动——箱子掉在地上,“宝石”哗啦落了一地。
它们是这世上最贵重的,也是这世上最被轻贱的东西……人被压缩的心脏,他人的生命。
——饶是我再迟钝,也能知道这孩子是我刚来时遇到的那个。
那时没太看清,这回他的样貌清晰显露,年龄或许十二三,没我方才以为得小,但也还是没长开的模样。
他变了装,没叫这两个见过他的人认出来,还敢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危险,真是十分了不起。
“你的英文讲很好。”我说。
他很惊讶我能讲当地的话,立马切换回了更熟悉的语言。
“你一个人能打过他们两个吧。”他拉过推车:“这就算我还你的人情了。”
我确实没想到,被意料之外的人帮助,竟是这样叫人激动的事。
他看到我的表情,抿了抿唇:“等我离开酒店你再走噢。电梯很慢,你数一百八十秒。”
“谢谢。”我笑了笑。
“嘛……”他转身要走,不知怎么,却有停住,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打算走的吧。”
这孩子敏锐地过分,不过是我的一瞬沉默,就令他扬起眉头:“哈?!”
这声音有些大,招引了黑衣人。
听到声音,其中一个走了进来,看到的是我在喝可乐。
男孩拿着可乐杯,我咬着吸管,在空杯底部,无望吮吸,发出巨大的“呼噜”声。
这是态度稍好的那位,他问:“吃完了吗?”
“还有最后几口。”
餐车挡在我身前,遮住了松散的绳子。
男孩跑到门边看了看,见人走了又回来,站在我旁边。
“你不走是要干嘛?”他问。
我的心思有这么好猜么?
“我已经能自由行动了,接下来的事不用你担心,”我催促他,“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