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心疼地将谢婴抱在怀里,不善言辞的她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只能亲眼瞧着谢婴睡去才安心离开,可在祖母与奴婢们退出屋子的那一刻谢婴猛地睁开眼。
她目光冰冷,翻身穿上平素练功的衣服,套了件棉袄便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路上沿着墙角小心翼翼往马厩挪步,牵起祖母亲自为她挑选的马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赶在城门下钥的那一刻冲出了京畿,一路向西北而去。
她没日没夜地赶路,跑到马儿累倒在路边大口喘气,谢婴也倒在马儿身上,鼻腔痛得仿佛一碰即碎,喉咙里滚出满嘴的血气。
“为什么我这样弱小,为什么我明明知道结果也无法改变?”
谢婴趴在地上痛苦地低声悲吼,喉咙却痛到发不出声响,直到被一大片阴影遮盖住,她猛一抬头,对上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少年的脸庞在寒风的洗礼下添了几分沧桑,下巴上是多日没刮的青色胡茬,穿着一身玄衣红甲,踏着冰雪而来。他看见谢婴的一瞬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蹲下身子用身上的棉袄裹住谢婴。
“谢婴,你还好吗?”
多日与寒风暴雪作斗争的谢婴此时忽然被击中,明明自己坚持数日,除去维持生命的吃饭睡觉外便没有半点停歇,明明自己的心依然坚固如石,自认不会被任何人与事触动,可听到沈昀那句关切的话时,谢婴没忍住落了泪。
“你怎么才来啊……”
谢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她忽然委屈极了,猛地搂住了沈昀的脖子哭得难以自抑。
“沈昀,我爹爹没了,阿姊也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爹爹为了家国自愿牺牲,可阿姊怎么也离她而去,命运难道真的无解吗?哪怕再来一次,哪怕谢婴算到了一切因果,终究逃不脱命运安排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应当亲自送谢嫤回来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沈昀慌了心神,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未有弟弟妹妹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第一次看见谢婴时只觉得她人小鬼大,明明这么小一只,却在长宁军濒临死亡时冷静地与自己做交易。
谢婴手足无措地说:“沈昀,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尽力了呀……”
“为什么我改变不了一切?为什么到头来我还是一无所有?”
“沈昀,你救救我。”
昏迷前谢婴只记得自己紧紧搂着沈昀,僵硬的臂弯久久不愿松开,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恢复神智,她隐隐听见耳边有人窃窃私语。
“谢家小姐命可真硬,穿得那样薄的衣服,跑死了一匹好马自己都没被冻死。”
“听说她那时候都跑出雍州了,真的太厉害了,她才八岁还是九岁啊,这样小的年纪能坐在马背上就已经很不错了,她竟能策马千里。”
“昀公子擅离职守,如今进宫去了,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罚他。”
“陛下那样疼公子,擅自上战场都没有罚,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谢婴猛得睁开眼,吃力地直起身子,两个婢女看见她醒来,都吓得将手里的洒扫用具摔在了地上。
“沈昀阿兄什么时候去的?”谢婴的喉咙还有些沙哑,她质问着,甚至想要进宫替沈昀辩解。
兵符是她给的,擅离职守也是为了找她,千错万错,都不该是沈昀的错。
两个婢女正不知所措,屋子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素色身影。
沈昀又穿上那身雪青色的袍子,如玉般温润通透,肩膀上站着那只被谢婴养得胖胖的小狐狸。
谢婴清楚地记得,正是因为看惯了沈昀的这身衣裳,她便对雪青色格外偏爱。
“谢婴,你醒啦。”沈昀温和地走上前,摸了摸谢婴的额头,“退烧了。”
谢婴捉住他的手,问:“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沈昀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道:“我原以为你会先问阿姊的下落。”
谢婴咬了咬唇,她心里苦涩不堪,若真的难以逆转命运,那么阿姊也会像前世一般遇难。
就在谢婴垂下头心如死灰之际,沈昀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