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的脸来，目光淡然平静地对上柳湘凝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漱玉知错。”

柳湘凝似是将在谢婴那儿受的气尽数撒在了漱玉的身上，发泄完之后，她铁着一张脸冷冷说道：“你想跪，那便在这跪着吧。”

谢婴躲在月门后仿佛看了一场大戏，吃瓜吃到嘴软，听到最后，谢婴不自觉跨过月门来到小厅，远远地与漱玉视线交接。

那是一个怎样漂亮的少年啊。

谢婴记得初见鹤临时，那小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躺在河边的石头上睡觉，一把干枯的芭蕉扇盖住了半边脸，小麦色的皮肤上青红交错着各种伤疤，偏偏那张脸干干净净，吊儿郎当的目光微微一撇，带着半分闲散、半分洒脱，让少年谢婴一下子喜欢上那个自由不羁的灵魂。

可漱玉同鹤临截然相反，漱玉安静得像一块璞玉，单薄的身板上嵌着一张苍白干瘦的脸，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露出那双毫无欲念的眼眸来，眼下的乌青似是几天没有睡觉，鸦羽般的睫毛在看见谢婴的一刹那微微颤动，眼底的空洞也如同化开冰层，露出点点生机。

与这样的眼神对视，怎能不心生爱怜？

谢婴下意识开口道：“慢着。”

柳湘凝刚走几步，便被谢婴叫住，当即不悦地回头看她，只见谢婴冷冷说道：“嫂嫂这便走了？”

柳湘凝不解地挑挑眉，只听谢婴勾勾嘴角继续说道：“九歌自是知晓尊卑贵贱，可漱玉已与我成婚，身份今非昔比，相信嫂嫂定然比九歌更明白。”

“你说我不讲礼？”柳湘凝皱了眉，一双美目此刻险些喷出火来。

谢婴继续说：“当今朝廷律法不允许动用私刑，嫂嫂你让漱玉跪在这，若是传到官府的耳中，怕不是会治您一道罪，到时候给韩家蒙羞倒也罢了，河东柳氏怕是也会因此受到影响吧？”

柳湘凝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愤愤地瞪着谢婴道：“掉下冰河没把你冻僵，倒是这张嘴愈发厉害了，行！我说不过你，漱玉，你还不赶紧起来，别跪伤了膝盖，你家大小姐又要治我什么罪了！”

“胁迫他人为自己办事，以达成对自己有利的目标，亦触犯九州律法。”

“……”柳湘凝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谢婴，骂了句有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了谢婴还补了句：“嫂嫂，恶意辱骂他人，也触犯九州律法了哟！”

院子里，谢婴身边的几个丫鬟看见柳湘凝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婴也觉得心里顺畅了许多，她看向漱玉道：“行了，算是帮你出了口气，你起来吧。”

漱玉只静静跪着，目光直直望向谢婴，她下意识侧过身避开了少年热忱的眼神，转身回房，身边的瓜子脸小丫鬟连忙跟上去开口道：“小姐，您不管姑爷了吗？”

谢婴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问道：“为何要管？”

且不说自己的魂魄刚与韩九歌融为一体，对人与事都不甚了解，何况韩九歌溺死冰河一事尚未有定论，漱玉长跪不起，是否与落水命案有所关联还未可知呢。

方才柳湘凝骂他，不过是指桑骂槐地对付谢婴，谢婴回嘴也只是为自己还击，可跟漱玉没太大关联。

包子脸的茵茵用手肘戳了一下瓜子脸，道：“小桃，你竟帮着姑爷说话，小姐对他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桃偷偷打量了谢婴一眼，见她未生气，便答道：“方才看您维护姑爷，奴婢还以为您回心转意了呢，其实姑爷对您挺好的……”

茵茵立刻打断：“好什么呀？他若是好，怎会叫小姐遭了难！虽说是小姐拉着姑爷一同在冰河上泛舟，但小姐不慎落水确实是姑爷保护不周！该罚！”

听茵茵冲着小桃一通数落，谢婴顿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不过，到底是保护不周，还是刻意推下水，那便无人知晓了，除非谢婴想起来关于漱玉的记忆。

为了知道韩九歌更多过往，谢婴决定先套一套话。于是她扶了扶额假装虚弱地坐下，嘴唇因缺水此时有些发白，她捂着胸口微微喘气，似是极为难受地开口：“小桃……茵茵……”

二人慌了，立刻凑近谢婴，蹲了下来。

“我的头好痛，可能是在河底砸到了脑袋……现在的记忆有些混乱，过去发生的事记不太清了……你们可以说一说我的过去吗？我想那样能快点记起来。”